第四十四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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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她这一病下来没完没了,没个七八天是好不利索的,这天晚上,姐妹俩也不知是要念旧还是怎的,面对面挤在一张床上,同席不同被,秦岫恨不能两人中间竖起一堵铜墙铁壁,隔开她这病魔附身的秧子。

  刚安定下来,她就问:“为什么没娶申越书?”

  秦徽一愣,不晓得她是怎么知道的。转而想起白日来过的申越清,立刻便明白了,“你去提亲的时候也没问问,他已有心仪之人。是他母亲生前时跟前伺候的一名侍婢,二人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你走后的头一年,他便嫁去了琼州。”

  “……”

  她急于掩饰似的笑了笑,目光低垂,错过了秦岫眼中错愕,千锤百炼过的语气早没了起伏,仿佛所言之事是身外事,根本不关己。

  “……那竟是我错了,”秦岫也不论自己一番天大的心思被四两拨千斤地付之东流,错愕之后,云淡风轻地笑,没有露出一点不妥的端倪,指腹抚着妹妹眼角一颗朱砂泪痣,极尽温柔,心里却泛起了酸疼,“爱而不得的滋味,阿徽还是尝到了,我不后悔,可我心疼。”

  “爱而不得再苦,苦不过家破人亡。”秦岫怕给她过了病气,要把手收回去,却被她当下按住,握紧了团在手心。

  分明冰冷,可这触感和温度却是实打实的。

  “阿姐再别走了,”她拿秦岫的手盖在眼上,静默片刻,终于没忍住,在夜深人静,犹似昔日时分露怯,没有过多地谈起自己这四年又是怎么走过来的,一句话一滴泪就已是全部,“……我害怕。”

  一个人的成长总要经历不同的起起落落,艰酸苦难,打击有大有小,可她一夕之间全尝了个遍,十八岁的姑娘在朝中一群老姜狐狸堆里摸爬滚打,跌跌撞撞地逼着自己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可这方她死撑起来的天地里只有四四方方的一隅,当她站起来环视周遭的时候发现,无人与她共享。

  她对外总是不近人情的面孔,却在很多个悔恨交加的夜里蒙着被子失声痛哭,恨自己的无能和无奈,什么都挽回不了。偌大的秦府,空荡荡的屋子,一本书一扇门,甚至连下人都原封不动,哪里都有昔日的影子,像孤魂一样残存着无处不在,沉默着撕声叫嚣。她臂弯间抱紧了良宵,也抱紧了踽踽独行的自己,一堵墙隔开白天黑夜,也隔开她内外两面。哭着哭着累了,发泄一通,带着满脸泪痕入睡,第二天洗干净脸走出去,又是果断坚决的秦大人。

  谁知这坚不可摧的刚硬外壳是虚是实,底下又藏了怎样一个不为人知。

  二十多岁的人一抽一泣,哭地像个孩子,秦岫叹气,欺身上去,这一次换她将妹妹搂在怀里,像小时候她怕黑总是不敢独自入睡,秦徽便搂着她那样,顺着她的背一下接一下地哄:“徽儿乖,阿姐不是回来了么,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以后天大的事我都给你扛着,再也不叫徽儿受委屈了。”

  她的心里一直堵着一句话,犹记得十多岁年少轻狂,她悉知秦徽不能行嫁娶之事,当着父母的面,坚定又心甘情愿地说,那又怎样,大不了我也终身不娶,陪她过一辈子。

  抬高的脸孔尚且青涩,就已经敢与天命对抗,她比秦徽更不甘心,凭什么妹妹合该孤独终老永无子嗣?!祖训?家规?去他妈的,都是害人的玩意。

  大言不惭,如今却再没办法轻而易举说出口了。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说了,对得起秦徽,对不起谢倓。

  她的心被两个人瓜分成两半,拿掉任何一方都形同在她身上割肉,做不出选择,也没必要做选择。

  她生平只余这两个心肝儿肉一样的牵挂软肋。

  “在想什么?”秦徽眼圈泛红,还没稳下来,刚刚哭过一通,鼻音竟比她这个病人还要重,听着无端让人揪心,“是不是在想长乐王?”

  秦岫:“……”

  幼时总听人讲,双生子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关联,两人之间像连着一根无形的线,对方想什么都能洞悉地一清二楚,她原还不信,现下看来,这简直和“肚子里的蛔虫”是一个模样。

  “没有。”她心口不一,否认地坚决,依稀还能记起许多年前秦徽初次知晓她和谢倓秘密私会后的模样,一阵后怕,“无端端的,我想他干什么?”

  秦徽:“你还装,我都知道了。”

  “……”,秦岫:“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秦徽:“你先坦白,那几天你都去了哪里?是不是在敬思殿,和长乐王待在一处?”

  “说什么胡话,”她无可奈何地笑,半点脾气都没有,又不愿她继续这么一发不可收拾地闹,万一真套出什么话来就全完了,只能退上一步,承认道:“好好好,我说,我坦白,……我心里有他,但他怎么看我,我就一概不知了。”

  “没了?”

  “再没了。”

  “我就知道你们俩不简单,”一锤定音地给她下了结论,“还说什么清清白白,都是假的。”

  “瞧瞧,又开始了,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此时身边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么,他远在深宫,我想见一面都难呢。”

  “陛下几个月前已经下旨,修葺长乐王府,”她抬头盯紧秦岫,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府离我们家也不远,你如果想……”

  “我什么也不想,”她难得打断秦徽,敛了笑意,板着脸道,“你也不想想,长乐王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有什么好想的,越说越没边儿了。”

  “不是你说的喜欢他么?”

  “对啊,”她又开始说胡话,脸不红心不跳地搜肠刮肚,编篡言辞,“我喜欢他不假,可那只是我一厢情愿,你瞧我这下流坯子,但凡家世清白的公子都看不上我,你竟然还怀疑我和皇子有什么,未免太高估我了。”

  话是半真半假,勉勉强强还能糊弄过去,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落到秦徽眼里,敏锐地察觉出一丝细微的慌张来,秦岫翻身想躲,刚转过来半边身子,就被她按住了肩膀,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好歹来,她心思转的快,秦徽的手刚挨上来,她瞧准时机打了个喷嚏,鼻音都揉出来:“唔……说了半晌的话,头疼。”

  这法子早蒙不过人了,秦徽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还要配合着她演戏,“又着凉了?”探过来给她拉拉被子,被角两边都掖的紧紧的,只露出一颗脑袋来,“我不同你说了,快睡吧。”

  秦岫转过来半个脑袋:“你不许走。”

  秦徽好笑道:“我哪次走过?”

  她这病来的不妙,淋了场雨,身体时冷时热,连着四五天都是食欲不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床榻都没下过几回,饭食和药都让人端送到床前,就差喂进嘴里了。约摸又过了两天,脑袋虽还是装了石头似的昏昏沉沉,好歹来了些精神,被子在身上裹地密不透风,坐在床上和秦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秦徽和她谈起朝野中事,道:“大皇女今早刚得了亲王的爵位,封了魏王。”

  秦岫病糊涂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皇女是谁,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心下又觉得奇怪:“陛下统共二女二子,两位皇女都封了亲王,这下子又平起平坐了,只怕储君之争不停,陛下的心思也让人难以捉摸。”

  说话间目光锁定桌案上摆着的果盘盯紧了,秦徽见她心不在焉,顺着目光朝后一看,顿时了然,抿着嘴略一沉思,过了这么多天,瞧她气色也已大好,向来也无大碍,便摸了个黄灿灿的橘子过来,轻车熟路地剥了皮,捏了一瓣给她送到嘴边,秦岫立刻张口咬住,日子滋润的她心满意足地想,没什么人比秦徽更细致周到了。

  秦徽连身份都懒得顾及了,直呼其名道:“谢暲不日大婚,文武百官都要聚在王府,陛下也去——你呢?”

  秦岫兴致索然,答地懒散:“我又不在文武百官之列,向来陛下和谢暲也都双双不愿见我,大喜的日子,我就不上赶着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秦徽点头:“也好,你便还在家中养病吧。”又嘱咐她,“不许乱跑,倌馆酒楼一律不准去,你的身子是我照看的,我就有权利制约你。”

  短短几句将秦岫说的目瞪口呆起来,送到嘴边的橘子都吃不下去了,只在心里想着,这一个个的都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申越清那人学地挖苦人不偿命,连她妹妹都变得伶牙利嘴起来,都要将她堵成千金不换一开口的闷葫芦。

  她咳一声,换了个话题,问道:“谢暲要成亲,娶的是谁?”

  秦徽道:“我也不清楚,说来也奇怪的很,没见过她和哪家公子走的近,突然就要成亲了,一问才知道,说选定的王夫是个江湖人。没家世没背景的,女皇竟也不曾反对。”

  秦岫一愣。

  她自从十三庭出来,心上就蒙了层灰尘一样挥之不去的阴影,人都变得草木皆兵起来,此时惶惶然一阵不安,无法言明,却清晰可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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