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_替身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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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

  班曦小憩了会儿。

  醒来时,心里踏实平静。

  殿内是暖的,窗户合了一半,微风送爽,瞧天色,大概是下午未时。

  沈知意席地坐在一旁,捧着一本书,看得正认真,白猫窝在他怀中,雪球般的身体起伏着。

  他微微倾着身子,发尾垂落在地上,有几缕还绕了几个弯。

  他在稷山清修时,养出的好头发,柔柔顺顺的,又长又亮,比他人要温柔。

  午时,她给他染了些口脂,还勒令他不许擦了,这么一来,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只是映的那张脸更白了些,像雪,极安静的雪。

  他半垂着眼,睫毛时不时颤动几下,轻轻翻一页过去。

  班曦撑着脑袋,望着他,想沈知行。

  沈知行极好读书,且来者不拒,什么书都能拿来看,看了就要从头看到底,哪怕是东街叫卖的那些无甚嚼头的话本子,他都会仔细看完。

  沈知意,据她所知,似乎也是个爱书的。

  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反正不讨厌读书。

  “他若病了,不能听学了,我就把这日学的再给他讲一遍,知意很聪明,虽然不专心,但只要我讲,他一定能记住。”沈知行说过这样的话,“他虽然从不主动找书看,但只要我看的书,他就也要看。哪怕我说,我读的这本并不值得一读,他也会先拿去看了,看完后再骂写书人。他对书态度,比对人的态度要好,而且尤其喜欢读我读过的书……有意思的是,神寺的禅师说他并非喜欢看书,只是为了弥补他上辈子的遗憾。知意听见了,罕见地没有骂那个禅师。”

  “他若心善些,其实也会是个好孩子。”沈知行曾这么感慨过。

  “看的什么?”班曦出声问道。

  沈知意转过头,眼尾那抹红还没褪,她瞧见了,心跃了下,坐起身来。

  长沁服侍她穿鞋。

  “问你呢,什么书?”

  沈知意发了会儿呆,说道:“忘记了。”

  他翻过书来,看了眼,回道:“狸奴卧雪。”

  “啊!这本!”班曦万万没想到,他拿了个话本子在看,而且,还找到了这一本。

  “这是三年前朕让青方从东市搜罗的,司命先生作,知行喜欢。”班曦说道,“朕一直搁在这儿,偶尔会看几页。”

  班曦并没有耐心看完一整本。

  她功课多,国事也多,她没那么多闲暇,一般都是睡前翻几页,酝酿睡意,借书思人。

  所以,三年过去了,她也没看完这本《狸奴卧雪》。

  “如何?好看吗?”班曦说道,“司命先生这人,朕让青方找过了,年纪大了,双眼昏花,以后怕是也写不动了,这本《狸奴卧雪》恐怕是最后一本。”

  “是他的风格,没错。”沈知意隐约能记起这熟悉的感觉,说道,“笔触细腻,辞藻朴实,故事却极有趣,写起鬼灵精怪来,最拿手。”

  “给你看,也算完愿。”班曦低声说道。

  “不知……陛下愿意把这本《狸奴卧雪》借我几日吗?我还未看完。”

  “随你。”班曦大方一挥手,“喜欢就拿去。”

  长沁端来茶给她润了嗓子,小声说道:“陛下午前要的缎匹……”

  “朕都忘了。”班曦看了眼沈知意的衣服,对长沁说,“叫人进来,全都拿来给他挑。”

  沈知意问:“是什么?”

  尚衣监的宫人们拖着盘子,一个个走了进来,织锦缎云锻哔叽,应有尽有,的确是把各色缎匹绢帛都呈了上来。

  “都是今年刚贡的。”长沁引着沈知意上前。

  “你自己挑,喜欢什么花色就点了让他们做,你也该把你带进宫的那些衣裳扔了。”班曦说道,“一天天的,无人收拾打理,你就这副模样到朕跟前晃悠,也不怕我治你个大不敬。”

  沈知意转头冲她笑,说道:“是陛下让我不许穿宫里做的衣裳。”

  班曦:“这你倒乖觉。天凉了,尚衣监的要再不做新的,朕可要治他们的罪了。既然都拿来了,你就随便指,哪匹顺眼就记上。”

  她看起来神情随意,实则紧紧盯着他的手,想看他挑什么样的花色。

  尚衣监的宫人,呈上来的有浅有深,班曦不知为何,很紧张他的选择。

  长沁机灵,干什么都上手快,茶青方不在这几日,他已逐渐摸清了班曦的奇怪脾气。

  长沁余光瞄见班曦的神色,有意无意地引着沈知意往浅色缎匹去。

  “可是……陛下不是不让穿吗?”沈知意再次说道。

  班曦哼了一声,拿起书,却也没看内容。

  其实,她心里确实也不乐意他完全取代沈知行。

  过了会儿,她吩咐:“就照王君的制式来。”

  尚衣监的人应下。

  沈知意:“谢陛下。”

  只要她不觉得别扭奇怪,他无所谓。

  沈知意也没特地挑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到几匹色浅纹饰淡雅的缎子上,轻轻说了句,都好。

  长沁松了口气。

  看来这主没传说的那么难伺候,还是懂得看皇上脸色的。

  等尚衣监的人都走了之后,班曦问:“你选的,可合你心意?”

  “合心合意。”沈知意噙笑回答,“合陛下欢心更好。”

  “朕发觉你……”班曦说道,“很上道。”

  “陛下既给了我信任,我就要还陛下一个心安。”沈知意如此道。

  “好,很好。”班曦把他拉近了些,摸着他的唇,低声说,“今晚留下用晚膳。”

  他垂着眼,点了点头。

  乖是真的乖,就是不止,他能坚持多久,也不知他腊月二十八,沈知行忌日那天,会不会跟她闹。

  但愿……他能一直这么演给她看。

  晚膳时,沈知意安静吃着,班曦却盯着他发呆。

  长沁提醒,她抬起手,让宫人们全部退出去。

  正埋头吃东西的沈知意茫然抬头:“怎么了?”

  他用饭时的举手投足……

  太雅,而且很自然,就像习惯了,并不刻意。

  这就……不是很像沈知意,倒是像知行的更多。

  班曦眼眸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是了,这就是她盼望已久的,大婚后,和沈知行同桌用膳,无人打扰,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

  “看来,让你在稷山清修,也有好处。”班曦说,“吃饭是比从前收敛了。”

  沈知意愣了愣,脑海中似乎有些印象,从前,沈府每到吃饭时,沈怀忧就会说:“瞧瞧你,吃饭时的样子,可不像是久病之人,霸道得很。”

  可能,他之前吃饭,应该比现在要没规矩些。

  沈知意想了想,轻声说道:“没人教过我宫里的规矩,青方也没安排过,所以……”

  “不必那么多,现在这样就很好。”班曦说,“朕喜欢,学多了就不像了。”

  沈知意听她这么一说,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看你吃饭……挺香的。”班曦脸上浮出了笑意,“吃你的,不必停。”

  是,虽然和看到饭食就喜上眉梢的沈知行,吃饭时的表情不一样,但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却是像极了沈知行。

  班曦满意至极,看着他说道:“有传言说,双生子中,若遭意外一生一死,活着的那个,就会越来越像死去的那个。”

  自从沈知行去后,她就满天下的找有关双生子记载,最不清醒时,她甚至想押来沈知意,找巫族神使让知行借身还魂。

  后来,她清醒了,知道大多数有关双生子的神奇传闻都是无稽之谈。

  但今日,看到沈知意与沈知行的举止逐渐相同,她竟又燃起了希望。

  若是真的能,越来越像沈知行……只这么一想,班曦就无比开心。

  这晚,班曦依然是摸遍了他全身,却未让他真的侍寝。

  她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话,有些像梦呓:“再像一些……就好了。”

  夜半,班曦睡去,沈知意起身,走出内殿。

  外面下起了夜雨。

  他站在雨中冷静了会儿,接过长沁递来的伞,说道:“皇上……是个可怜人。”

  “沈公子慎言。”长沁说道,“皇上心里头比谁都清楚,沈公子只是在陪皇上演一出为期三年的戏,戏罢,皇上就醒了。”

  “但愿。”沈知意说道,“只是……演完戏,我又会上哪去?”

  “沈公子聪明人,只要您不哭不闹不多事,安安分分陪皇上演沈帝君,莫说三年,十年,三十年也不是不能够……”长沁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是个软心肠的,愿不愿演,在您,愿不愿醒,在皇上。只要皇上怜惜,三年后,何愁没出路?”

  沈知意呆望着长沁,雨打在伞面上,渐渐地,劲大了。

  长沁道:“沈公子,在这宫里头,过得如何,我们呢,是看命。您呢,得看自己。今日皇上让尚衣监来给您制衣裳,这是好事。再下几场雨就要入冬了,您就一直演着,待皇上真的分不清了,也没必要分清了,指不定就让你住回华清宫了,那您和沈帝君,也不差什么了。”

  “你……为何会与我说这些?”

  “奴才可不知公子的过往。”长沁笑道,“奴才这双眼睛,只能看见现在。”

  “送沈公子回去。”长沁叫来了车。

  沈知意收了伞,对长沁说道:“长沁,你将来……前途无量。”

  长沁笑着一礼:“承您吉言。起——”

  作者有话要说:长沁:投机者,绿茶前进道路的阻碍者。是班曦身边,最早发现绿茶没前途的人。

  长沁怼绿茶的名言:陪伴十多年,陛下还对他无半分男女之情,我就是瞎了眼,也能用耳朵听出他根本没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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