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麦场规矩_我当知青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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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麦场规矩

  年轻人都喜欢热闹。海林大妹想个新鲜点子,要一个人唱俩角色:又唱老头,又唱老太太。她就站在船头上,一扭身,一摆手,演得惟妙惟肖。在朦胧的月光下,真个是又是男声,又是女声,仿佛真有一男一女在对唱:“‘老头子。’‘哎。’‘老婆子。’‘哎。’咱们两个学毛选,你看这篇沾不沾?你看这篇沾不沾……”张永东和孙泉源先是一惊,接着一愣,随后便是捧腹大笑。尤继红想着心事儿,心就没在他们这热闹上,只是望着南边山岗瞎胡想。想什么,她没说,只有她自己知道。正想得入迷,忽然一声喊叫:“快看,那是咋了?”

  这一喊叫,着实让大家吃惊不小。不用顺她指的方向看,大家都已看见一簇火苗瞬间窜上了一树高。瞬间变成熊熊燃烧的大火。在这昏黑的田野上,并不很亮的火光,已让人惊心动魄了。这是大麦天呀!旁边都是等待收割的麦田。只要燃着麦地里的一根麦草,那就是天大灾难!那就断了队下人的半年口粮。

  这四个人都是热血青年。他们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可能不管。海林大妹说:“那是哪队的麦场失火了。旁边就是麦地,只要飞到场外一个火星,就能形成天大灾难。救火!灭火!不能让那火苗窜出麦场。快、快、快,扑火去!”她带头,没有走跳板,直接跳下船,脚不点地向那着火的麦场奔过去。

  幸好天晚攒了垛,着火的又是场边的庵子屋。场长是老艄公的儿子。此时慌张得已快要死了:手握木叉,围着那场屋转圈跑,生怕大火窜出来。见他四个到来,慌忙说:“你们掂叉看住那边,别让火从那边窜起来。”

  这时大家才知道,这是场屋里边着了火。幸亏这场屋是土墙,屋顶是泥坐瓦。屋内火起,不大工夫,房梁着火椽子断,泥土带着瓦片,噗里噗通砸下来。烧掉一间瓦屋不算什么。燃着旁边麦地,那就是燎原之火,不可收拾了。万幸没风。万幸火没迸出来!万幸,没出大祸!他们掂着木叉,望着燃烧着的熊熊大火,丝毫不敢松懈,生怕火星迸到旁边的麦地里。

  火光就是冲锋号。不大工夫,寨里的人潮水般涌过来了。看到火势见小,大家也都知道:熬住,就让这火在屋内烧,把屋里能燃着的东西烧干净,这灾难,这危险就熬过去了。场边水缸里的水早舀干净了。四边湿漉漉的都洒过水,生怕火星被风刮跑。幸亏,幸亏,幸亏没有风,若有风,那就形成不可收拾的大灾难了。

  大队干部来了。小队干部来了。他们让老艄公的儿子讲清楚起火原因。老艄公的儿子怯怯的,说:“抽烟,抽烟。磕烟袋锅,还是划火柴烧了手,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就把场屋地下的麦秸燃着了。”

  大队干部,小队干部,那个恼呀,只想把他们这个老爷给撕吃掉。这时候不再讲什么辈分大辈分小,犯了这种错,你就是重孙子,龟孙子!

  老艄公的儿子,这个辈分大的家伙,低头夹膀子的站在那儿让人捣骂着,一口气也不敢吭。还是大队书记说那一句解恨:“你辈分大,大家给你叫爷,你还真把自己当爷了。在场里抽你奶×的啥**烟?你真以为你是爷了。你是人家谁的爷?你是我的爷!这敢把麦地燃着,那可不是谁给谁叫爷的问题,那是你、我都得进监狱受罪去!日娘!孬孙!什么个东西!”书记气糊涂了,骂人也不讲颠倒横竖,恨起来也不讲辈分。

  防火,在麦收季节,无论哪一级,都抓得认真,都抓得很紧。可日子一年一年都是这么过的,每年都是这样干吆喝,都是只是说,也都没让人怎么怎么有个规矩照着做,也都没有出过事儿。谁又想到会出事儿?谁又想到能出事儿呢?场边抽烟的。以为那是在场边抽烟,哪可能把麦场引着了?没人当回事儿。谁会想到灾难会落在自己头上?谁会想到一个烟头就能引发控制不住的大火呢?

  大队小队怎样处罚老艄公儿子,孙泉源没在这儿待多长时间,就回沟里走了。他没回去睡觉,直接去的队长多麦家,把老艄公那队下麦场屋子着火的事情说了。他跟多麦建言:场内不可有火种。包括火柴,打火机都不能带到麦场来。这要写成章法,贴到场边的入口处,只要带火种进场,那就朝死里罚。说话一定算话。

  多麦不以为然。说,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带火柴,打火机进麦场,着火的概率还是很低的。若是队下出一个这规定,只怕不服众,框外跟吸烟的社员闹矛盾。吸烟的大都是队下棒劳力。这规定行不通。说一说还行,真要当真罚,那就天天吵架了。孙泉源知道:这是搁伙计,行与不行,也只能是队长拍板,保管还轮不上说话。

  哪知第二天一早,公社的防火宣传材料居然发下来了。孙泉源正套着车,大队支书,大队主任,大队秘书,大队妇女主任,大队民兵营长、大队团支部书记……一大帮,视察工作,带着公社连夜印发的麦天,麦场,麦地防火宣传材料都来了。队长多麦也是慌忙迎接,不敢懈怠,把这些领导带到麦场介绍:“我们队下为着防火,历年来,这麦场就安插到这沟口半坡。看场这庵子,就扎在这磷根头上,早年我队下也出过事儿,大伙齐力,只一下就把着火的庵子推到磷根头下了。救了一场的麦子,大家都说这庵子扎在麦场边的磷根头上是扎对了。又把两口防火缸里放满水,为着应急,也算做了准备。”

  大队一帮领导,听得这样介绍,满不满意,孙泉源不知道。他给甄世红转粮食关系,迁户口,拉了些粮食,要赶早,驾着毛驴车,急匆匆朝公社粮站走了。

  公社粮站粜粮食的不多,粮食过了称,手续很快就办好了。看看天色还早,本想到附近队里同学们那里看看,只是大麦天,人人都忙,也不愿给他们添麻烦。因此把驴套到车上,坐上车,不紧不慢往回走。来到公社大门口,忽然想起,尤继红的事情还没消息,何不趁此机会到公社大院去浩仁那里打听一下她的消息?于是把驴车拴到公社门口的大树上,扭头朝公社大院走去。哪知公社大院里各个办公室都锁着门,只有公社秘书在打电话机边坐着。看见来了人,他笑呵呵说:“都下去了。都下去指导割麦去了。昨晚有人来公社汇报,东边某大队,某小队的麦场场屋着火了。这是大事情。公社连夜召开电话会,今天一早,由各部门领导带队,都下去指导麦收工作去了。你来找不着人,你想问啥事儿,只要是咱公社的事情,我都知道。”

  孙泉源说:“我是东乡的知识青年,我们大队尤继红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听说是录取了,听说是市师范学院,通知没下来,我只想问通知啥时候下来。别的也没事情。”

  秘书呵呵笑。看来他对人很热呵,没有烦着孙泉源多管闲事,居然说:“你们知青还是相互帮助好。你能来替她问一下,就让她放下心了。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只要档案没打回来,也都录取了。至于变数,那倒是不可能了。为啥?现在不是麦天嘛,现在发通知影响干活。过了麦天,这录取肯定都下来,你只管让你这同学好好干活,放心等着麦后领通知就行了。”

  孙泉源道声谢,心里美滋滋,出了大门牵上驴,坐上车,赶着驴,嘚儿,驾,一路小跑往家赶。路上他还想:“这是没见着浩仁哥,真见着他,他只怕也是这么说。到大队先不回沟里,先去尤继红那儿把这好消息跟她说了,让她心里不要别扭,放心等通知就行了。”

  回到大队,已经晌午了。孙泉源拐到尤继红那儿,尤继红已从地里回来了。孙泉源把公社秘书那番话说了。尤继红听了很高兴,让他进屋坐那儿等一会儿,说要给他捞面条。孙泉源说:“若是没牵驴,也就在你这儿吃饭了。这车上套了驴,若我在你这儿吃了,让人看见该觉得我不够意思,没把队下驴放心上。就为这,我不敢在你这里吃饭,我还是赶快回沟里,不能让驴着急,不能让驴该吃草料时,吃不到嘴里。你可不要不相信,队下人对这事儿还是很上心的。”

  尤继红说:“你怕队下驴受委屈,你又怕有人说你。要不这样:你把驴送回沟里,你再拐回来,到我这里吃饭。你想想,就这也应该比你在沟里自己做了吃得快。你要是愿意呢,你就快些拐回来。我做着你的饭。你快些来。”

  孙泉源一听,想一想:“继红说这也真是:我就是回到沟里抽开火,那煤火兴起来的工夫,我也走到街里了。继红说得对,我还是把驴送沟里,来她这儿吃饭吧。”于是跟尤继红说一声:“那就做着我的饭,我把驴送到沟里就回来。”

  尤继红又甄一句:“你可是快去快回,可不能让我吃剩饭。”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孙泉源出门牵上驴车连忙向沟里走来。

  哪知还没走到沟里,人还在麦场半坡上走着,朝那麦场上看一眼,总觉得这麦场哪里跟早上走时不一样。心里这么想,脚也没停步。走到牲口园还了驴。甲辰伯说:“泉源,你说对了。昨晚街里麦场场屋失了火,你说出个规定不准把火种带场里。多麦还说那是限制棒劳力,觉得限制他们大家心过不去。没听你的这可好,咱场上这草庵子也失火了。幸亏是昨天那大麦都打出来,麦秸也都攒堆堆到一边了。要是今天跟昨天那样儿麦子摊一场,那就麻烦了。至少也得把咱队下的牲口粮全烧掉,那是没个跑。就这事儿,金银环可是出力了,是她一搂,抱了一桩子大麦,冲了两回,把这五百多斤牲口粮都从着火的庵子里给拖出来了。见没出大事情,人们都跟说,让她一搂一桩再拖一回,看她还能拖动拖不动。她以为她还能拖动。哪知让她试一下,她连一桩子都拖不动。当时为啥能拖动,她说那是急了,也不知道咋有那么大劲儿。当是那是提了劲儿。过后泄了劲儿,也就一桩儿也拖不动了。”

  孙泉源一听,心说:“我的妈呀,咋能有这事儿呀?这火到底是咋着起来的,这要好好查一下,总结一下经验,不能再犯这种错误呀。错误只能犯一次,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就是傻子。还是得跟多麦说这事儿呀。现在跟多麦说这事儿,就去不成尤继红那里吃饭了。还是先去尤继红那里吃了饭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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