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明了_圣母徒弟一朝变成了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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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明了

  虽心存疑问,但他们师尊能得以熟睡当真是件难得的事,于是不用宋煊提醒,钟珝与林霁霜便已然轻手轻脚地行动。

  待离得近了些,钟珝更是发现,宋煊的一只手插在方暮舟散落的发间,正轻轻地揉按着。

  似是感受到有人靠近,方暮舟的眉心轻微地皱了两下,宋煊便稍稍加重些手上的力度,当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使得他再次安静下来。

  于是林霁霜便与钟珝在另一侧的角落中胡乱铺了些稻草,随意坐下休息。

  毕竟现下他们师尊睡着,谁也不能告知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几人并无太多的交谈,只闲谈几句便都寻了空地或躺或坐着休息,一是经历了许久的恶战当真有些疲累,二也是生怕扰了他们师尊难得的清梦。

  时值深夜,宋煊却仍无丝毫睡意,目光始终紧盯着方暮舟的睡颜,仿佛如何都看不够一般。

  方暮舟睡着的时候模样很是乖巧,双眸微合、朱唇轻启,柔和的脸庞因由病痛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很是容易激起宋煊的保护欲望。

  或许在方暮舟自己心中,他也一直是危险来临时应当冲在最前的角色,仿佛他生来便应担此重任,仿佛他生来便注定无所依靠。

  但经历许多,宋煊见到了很多次方暮舟卸下防备、独自吞下苦楚的模样,这才知晓他师尊其实也是个遇了险会怕、受了伤会疼、甚至因着不喜苦味就连喝药也会使小性子的普通人。

  没有谁生下来便有义务要承担所有苦难、要将自己的一切置于任何人之后。

  或许劝方暮舟放弃道义,简直难于登天,并且宋煊也断不会如此。

  毕竟为了自己的想法便迫使方暮舟舍弃信守半生的信仰,宋煊与那极险恶之徒又有何分别?

  因此宋煊才会在一年前那般选择。

  虽说现下世道太平许久,但就算之后还会面临相同境况,宋煊仍会倾尽一切只为保全方暮舟。

  就算要再一次放弃生命,他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方暮舟也会与他有一样的选择。

  想到此,宋煊却不由失笑。

  明明深爱着对方的两人,不知被何所扰,竟到此都未表明心意,仍在相互折磨着彼此。

  宋煊自认自己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

  但这或许就是曾经尚在现实中时,他身边的同学时常说的,爱情使人迷茫吧。

  不过,宋煊已然忍不了了,他想要坦然无比地与方暮舟相拥深吻、共枕而眠,做许多他已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事。

  此时,原本正熟睡着的方暮舟突然的梦呓强行打断了宋煊的臆想。

  宋煊倒也不怨,只赶忙低头垂首看着方暮舟,才发觉人不知何时再次蹙起了眉,喘息也变得急促。

  这是……又梦魇了吗?

  宋煊稍稍俯身靠近方暮舟的耳侧,轻声言语道:“我在。”

  怕扰到他师兄与一旁不知是何来头的老头子,宋煊用极轻的声音不断言语。

  他怎会厌倦,毕竟方暮舟会如此皆是因他而起,而他也只能做到这些而已。

  许久,方暮舟终于平静了下来,神色也终于缓和,逐渐变得轻而浅的呼吸也预示着他再次得以安眠。

  宋煊这才安了心,只是手上动作依然未停。

  算着时间已至寅时,宋煊也应当离开了,只是看着熟睡着的方暮舟,他当真不忍心将人唤醒。

  想起适才与狐妖一战,见到的那人应当是昭栖阁的叶雨川。

  宋煊得以记着他的名字与样貌,因由荏略一战前,宋煊相助于昭栖阁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宋煊原本还有些担忧,但想着自己易了容也隐了灵力,就连已然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珝也难以辨识,更莫要说只远远一面的叶雨川。

  他应当不会认出自己来的。

  “阿煊,”方暮舟的声音再度响起,宋煊方才回神,本以为仍是梦魇呓语,但俯身察看后却对上了那双瞳眸稍浅的温润杏眼。

  宋煊登时变得稍稍无措,甚至险些没有控制好自己说话的音量,“啊,师尊,你醒了?”

  “嗯,”方暮舟轻声回应,而后迅速起身,尚未等宋煊再说些什么便已然行至破庙后门。

  转身却见宋煊仍呆呆地坐在地上,便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二人再次立于檐下,于昨日相比只是缺少了那磅薄的大雨。

  明明并无发生什么,但二人心境却仿佛变化了许多。

  倒是方暮舟先开的口,“谢谢。”

  只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宋煊突然不知说些什么,支吾许久却也只是干干笑着,“师尊何必如此向我言谢呢?”

  方暮舟却像是根本未闻得这句话般,并不回应只自顾地开口询问,语气中却莫名带着些低落,“怎地这会儿还未离开?”

  “怕扰了师尊安眠,”宋煊如实回答,“也怕师尊不舍。”

  “胡说,”方暮舟急于反驳,却不知这般只会让他看起来仿佛心虚一般。

  宋煊恍惚一笑,再开口时便已然换了一副神色,倒是比适才正经了许多,“开个玩笑,师尊莫要生气才好。不过,师尊何时回来?”

  听此,方暮舟突然松了口气,“幕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怕是还要多留几天。”

  “这样啊,”宋煊面上是无法抑制的落寞,也萌生了些留下的想法,“那我也留下吧,我这般换了容貌隐了灵力不会被谁察觉的,另外月崎镇偏僻遥远,也不会经常有人前来的……”

  宋煊越说下去,越是无法控制心中汹涌的情感,连带着语气也愈发的急。

  他并非怕独自待在潇瑜峰,而是一想到方暮舟又要不眠不休地在外几日,心中便无法释然。

  二人之间突然的安静倒也是在宋煊的预料之中的,毕竟冷静下来再去想自己适才说的话,的确有些不着边际、不合时宜了。

  宋煊正要说些什么,却是如何都想不到竟被方暮舟抢了先,说出的话语更是令宋煊久久无法平静。

  “听话,幕后之人此次行动不知为何急躁不堪,应当再不出三日便会自行露出马脚,彼时我自当快马加鞭赶回。”

  “易容之术修到极致的确难以被察觉,但长时间持续如此,多么地消耗灵力、损伤身体我自是明白,因此后几日,你也无需赶来了。”

  “我不愿见你如此奔波劳累,夜间也难以合眼休憩。”方暮舟声音很轻,温润的如无端撞入湖面的落叶,激起层层涟漪并经久不散。

  宋煊的心也是被这声音撞得支离破碎到一塌糊涂。

  他师尊为何被人言说着聪慧,因由方暮舟很是会抓人的软肋,正如此时,宋煊再想说什么,却已无法开口。

  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妥协。

  “师尊,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问完我就走。”就算最后,宋煊也还是要为自己捞到些好处。

  方暮舟其实不愿宋煊离开,却又怕这里尚存着他所不可见得的隐患,宋煊的存在现下若被人得知,绝对会成为为人所利用的把柄,犹豫许久却也只能顺着话茬往下问,“什么?”

  不知为何,话一出口,方暮舟心中却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心慌无比。

  毕竟他与宋煊之间的问题,作为当事人的自己怎会不清楚呢?

  “……一年前的那个吻至今还作数吗?”宋煊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言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接下来却势必会是更为令人窒息的寂静。

  宋煊已做好了准备,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还一直直视着方暮舟的眼睛。

  但预料之外,方暮舟并未沉默许久,但开口时声音中却无端含了些颤抖,“你一定要在这种情况下问出这个问题吗?”

  “抱歉师尊,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宋煊直勾勾地盯着方暮舟的眼睛看,那双杏眼不仅温润如细细雨丝、更是深邃若海,让宋煊无法从中获取到想要得知的一切。

  他师尊总是将自己掩藏太深了。

  不过或是这零星几日的分别,让二人都有了独自思考的空间,这时,方暮舟才能毫无阻碍地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情感,那仿佛压抑许久,以致此时稍稍收到牵引便有了汹涌而出之势的情感。

  宋煊不再催促,只静静等着这宛若审判一般的话语道出。

  “自然……作数。”

  无论此前,方暮舟心中究竟顾虑几何,至此皆已是尘埃落定。

  一如此时,方暮舟道出了这深埋于心中多时、他自认有悖人伦理常、见不得光的情感之时,迎来的却是根本未曾预料的释然。

  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甚至没有提前预料,更不会有事先做好的心理准备,只是两个普通人在普通的一天内明了了彼此的心意而已。

  “师……尊,”宋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也是此时方才因为自己的莽撞后悔起来。

  当初的分别那般仓促,自己怎么也让这本该铭记一辈子的场面也变得如此仓促、潦草。

  但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毕竟就算这般,宋煊心中也是难以言说、任何褒义的词汇也无法与之媲美的感觉。

  “这般可以快些离开了吧?”方暮舟挑着一侧弯眉看着傻笑不已的宋煊,语气中也是难以的喜悦。

  “嗯,”宋煊语气很是轻快,但回过神后便又补了一句,“等一下。”

  方暮舟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便见宋煊突然欺身上前,于自己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而后便像个得到了所有想到的东西一般的稚子幼童,欣喜地红透了脸,紧接着便御剑而去。

  留下方暮舟独自站在檐下看了他许久,直到那玄色身影融于暗沉夜色,方才垂下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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