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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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那位新晋国师温如许被女皇指派去接管郁离天,祭司院众人都是应付过大场面的,不过是在大旱一事上一时失策,便棒槌似的遭了这么临头一击,给一个外来人抢了风头不说,“国师”这个名头一旦出现,就等于众目睽睽之下打了祭司院的脸,快狠准的一个巴掌落下来,同时宣告天下:郁离天的人已经是废铜烂铁,不能用了。

  领头的大祭司对于圣命十分苦恼,迫于无奈,在祭司院外高高的台阶上愁眉苦脸地坐了两天,险些把头发都愁秃了。

  到了第三天,没迎来传说中圣眷正浓的国师大人,倒迎来了被女皇过分倚仗的秦总司。

  秦岫爬了不算短的一段石阶,甫一碰面,先气息不稳地踢了一下大祭司的脚:“坐这儿干什么呢?”

  大祭司托腮,满腹惆帐化作一声长长叹息:“发愁。”

  秦岫一撩下摆,也跟着毫无形象地落了尊臀:“是该发愁。”

  大祭司怏怏懒懒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秦岫轻描淡写道:“温如许不对劲。”

  大祭司:“怎么不对劲?”

  秦岫回想起几日前初见温如许时,自己心底突然涌出的那股蠢蠢不安的怪异感觉,扶着额头道:“说不上来,不过我这人一向直觉很准,我想让你帮我看着她。”

  大祭司两手一摊:“行。那也得她先过来,等了两天,面都不露,连带着整个祭司院都郁郁惶惶地安不下心。”

  “这会子倒是急了,”秦岫拍拍衣摆又站起来,笑道,“成,我回去问问。要是见了她人,替你转达一声。那家伙头发长地活像披了张缎子,见了可别吃惊。”

  “等等,”身后大祭司又出声,“你替我问问她,能不能跟陛下交涉一下,把这祭司院外百十来块的台阶去掉一半,我待了几年,还是觉着累得慌。”

  秦大人提着长腿,下半身的背影已经逐渐隐没了下去,闻言头也不回,潇洒地抬手到半空摆了几摆。

  而那连自己以后任职的地方都未曾踏足一步的国师大人,此时正大大咧咧地站在暗邸,魏流枫则一旁接待,秦岫见着这个大活人,先是毫不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惊讶:“温大人?”

  半步不上郁离天,反倒来玄衣卫的地盘作甚?

  温如许笑而不语,她的手突然抬到半空,毫无预兆地拢在了半步开外的秦岫后颈,一言不发地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秦岫被那冰冷的温度当场激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即退后一步躲开,脸上防备之色骤起:“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动脚的您?”

  温如许这一举动无异于又让秦岫记起来一件被她遗忘许久的事——她后肩那块苍青色的凸起腾纹,犹记得初见第一眼,她看着那繁复诡谲的纹路,便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悚然感,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在冷嗖嗖的夜里盯上自己的后背,而今她从温如许的目光里,又再次读出了这个讯息。

  温如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须臾,才又恢复了那副神色如常的模样,倒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口道:“我能否问大人一个问题。”

  秦岫颇感古怪:“你问。”

  温如许彬彬有礼地道:“大人今年岁龄几何?”

  二十出头的秦大人摸了一把自己的老脸,信口胡诌道:“不大,也就而立之年。”

  温如许:“……”

  一旁魏流枫面有菜色,手抵着唇咳了一声,咬着声音低声道:“大人,您注意一下场合。”

  秦岫:“哦,开个玩笑。我今年二十二,怎么了?”

  温如许端着一张正人君子的面孔,笑眯眯接着道:“失礼。敢问大人,可曾婚配?”

  秦岫先是无语凝噎,随后十分不客气地道:“……不曾。我说您莫名其妙的来,招呼都不打,还老问些私事,难不成看上我了?不好吧,温大人,你我都是女人,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眼看她又要开始嘴里装弹簧胡说八道,魏流枫甘拜下风地扶着额头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温如许的笑也快维持不下去:“……您委实想多了。”

  秦岫捂着后颈,指腹碰上那片自皮肉而起,沾染了体温的纹路,语带笑意地道:“不管您知道什么,用意是什么,劳烦私下告诉我,这么开门见山地问,很容易引人误会的。”

  温如许骤然抬头,接触到她的目光,随即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秦岫依旧笑意可掬,谎话信手拈来,顺带让大祭司躺着中了一枪:“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温大人接手郁离天,我和郁离天的大祭司有些交情,她说想见见我朝新晋的国师,温大人可愿赏光一聚?”

  温如许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插科打诨的玩笑一过,随着时间悄然慢移,脸上便像逐而缓之地结了层苍白的霜。她冷冷地扫了秦岫的脖子一眼,就像看见了什么十分碍眼的东西,眉头皱地能夹死只苍蝇,莫名其妙的烦躁和厌闷很快席卷上来,都懒得掩饰,一清二楚地全摆在了脸上。

  秦岫愉快地转过身,自说自话地道:“那就这么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晚吧。我让人往您府上送个帖子,虽然我为人十分随便,并不在乎这么多繁琐礼节,可邀人赴约,还是正式些为好。”

  然而不管她怎么尽其所能地周到,秦岫当晚还是没能等来温如许,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愁云惨淡满脸无望的大祭司中途便因事离开,只余下黑衣的人端坐在窗前。窗没关,半开半合地透着凉,缝隙恰好容得下天边一轮满月。悄无声息地吹着风,身影浓地像鬼魅。

  这万家灯火的生平夜里,还真是安心地想让人展开手脚席地一趟,就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睡过去,无被无榻,想往哪边翻就往哪边翻。田园旷野更妙,秋季地大虫少,摊开四肢躺上去的时候,呼吸都跟着顺畅起来,遗憾的是草木枯败,不能随手揪几根野草来编蚱蜢,且这个天气,硬生生吹一夜怕是要着凉。

  今晚若是做了梦,殊不知是会梦见群魔乱舞的游鬼闹街,还是有人语带春风地在耳边低喃一过?

  随便。

  秦岫想,谁怕谁,不过是反复地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虚无景象罢了,睁开眼就能烟消云散,多简单。

  走的时候秦岫顺手端起了面前的酒盏,才要送到嘴边,刚闻见酒香扑鼻就及时刹住,而后默然无言地一顿,又重新放了回去,一滴都没沾。

  回去的路上意外与二皇子打了个照面,不怪天擦了黑导致眼花,实在是他的轮廓远远一瞧,与秦岫烙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影太像,尖刺入脑一样让她从昏昏沉沉乍然清醒。

  “我真是魔障了。”她一边这么想,一边装作才看见人的样子,从容不迫地地作了个揖:“远远瞧见殿下,还以为认错了人。”

  谢佋带笑颔首:“没想到能在这里巧遇。”

  秦岫的目光落到他手里头牵着的一个半大的小人儿身上:“这位是……”

  “我父家的表妹,陈茱,”谢佋道,“我去探望外祖,顺带带表妹出来透透气。”

  陈家嫡系一脉,陈茱算是最小的姑娘。秦岫喜欢小孩子。

  她身边接触最多的,不是打打杀杀的下属便是从不正经的酒肉朋友,多久没跟这么小的娃娃接触过,一时连做什么表情都有些生疏,只笑了笑,不搭腔。

  谢佋牵着陈茱的手,把她往秦岫的方向轻轻一带:“阿茱,见过秦大人。”

  六七岁的陈茱还有些怕生,一开始扭扭捏捏地要往人身后躲,手里抓着谢佋的衣角,十分腼腆地小声嘟囔:“不……阿茱不要。”

  谢佋:“阿茱不是最喜欢漂亮姐姐了么?”

  陈茱:“阿茱的嘴……漏气了,难看,怕姐姐笑话阿茱。”

  秦岫不解:“漏气?”

  谢佋哭笑不得地解释道:“这孩子最近换牙,张嘴便看见个豁口,因此不大愿意跟人讲话,大人莫见怪。”

  陈家的小姑娘还挺要强,一听这话反倒有了胆量,鼓足勇气走出来,有模有样地对她行了个见礼,嫩声嫩气地把谢佋的话照搬了过来:“见过秦大人。”

  说完还悄悄抬头看了秦岫一眼,小脸通红通红。

  秦岫不由得心生怜爱:“不要紧。”

  她微微俯下身,笑容和煦地朝陈茱伸过去一只手,女娃看了看她,又扭头看了看谢佋,小心翼翼地将胖嘟嘟的小手搭进了秦岫的掌心。都说在长大成人之前的孩童时期,每个人都是清一色的不染尘埃,眼里干净地没有世俗红尘半分浊影,纯澈纯白地就像下凡的神仙,秦岫隔着指腹一层薄茧,轻轻捏了捏陈茱的手:“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孩子。”

  陈茱听了这话,抿着嘴努力做到笑不露齿,肉嘟嘟的双颊把眼睛都拱地弯了起来。

  秦岫突然不合时宜地想道:“不知道将来我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

  西南边境最近不大太平,双方闹着玩似的打了几场不痛不痒小战,比耗时还是硬碰硬,平周不如大殷,本来那厢都快偃旗息鼓,到了讲和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队大殷的人马,直接夜袭了平周军队大营。

  可惜败了。

  败地寡不敌众,擦肩险胜。

  那厢这一下直接抓到了小辫子,生龙活虎地押着人来了大殷,表示这件事不是可以不能商量,张口便要和亲。

  秦岫皱着眉:“和亲?怎么个和亲法?”

  平周男人掌权,与大殷的国质全然不符,真要和亲,那就只能是这边的男人到了那边,从“出嫁”变为“娶”。

  其实不过是他们为了掩盖弱势而虚张声势,用来寻求“和平”的手段,互给对方台阶下罢了。

  “这件事上,咱们的确理亏。”女皇道,“既然要和亲,那就和吧。定平侯……镇守边关数十年,是时候该回来了。”

  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至于让谁去……朕头疼,你替朕想想。”

  秦岫面有难色,略一沉吟,道:“谢佋殿下是陛下嫡出的皇子,若是就这么草草远去平周,岂非折辱了。”

  她顿了顿,继而又道:“长乐王……”

  女皇抬手:“不用考虑他。”

  俶尔被这么打断,秦岫似乎愣了一下,原本好似布满全身的紧绷一时间全松了下来,默默有些不自在地松了口气,把预备原本要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那就只能从宗室里选一个出来。

  圣上的姐妹并不多,除去成为争位牺牲品英年早逝的,落下病根终身不愈的,或是贬为庶人把下半辈子都交代进大牢里的,便只剩德亲王和一个宝亲王。

  按理如此尊贵的身份,在前朝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可女皇擅专集权,大约是一路走来受的迫害太多,身边形形色色心怀不轨的小人也多,帝王总会无可避免地有或多或少的疑心病,两位王爷的处境并不如想象里那般只手遮天,反而走了个闲散无权的极端,有时在朝中说上几句话,分量还没品级较高的官员大臣来的具有说服力。

  德亲王与圣上是同父的姐妹,因而面子功夫做地一丝不漏,若不涉及权力,日子过得也算优荣,否则也不会让女皇为其甘心损失陆云纾这么一员大将。宝亲王的父亲当年不过是个失了宠的侍君,靠着女儿才在后宫落了一席之地,也算是寿终正寝。宝亲王的作风也和她的处境极为相符——不问政事,只知享乐。她少时沉湎酒色,十七岁成亲,这二十几年后院里又陆续娶了不知多少房,现如今王府的公子少说不下十位。

  出生在宗室里的男人,越是尊贵就越是轻贱,越容易成为受人摆布的棋子。头上顶着不同于常人的名头,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与后果。和亲与联姻都是无足轻重的宿命,有些人从出生起就要做好这个准备,若是能寻到良人,或有幸和心上人双宿双飞,那简直是百年不遇的大幸。

  去宣旨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的宝亲王正在设宴,喝地半醉不醒,但见圣旨,宾客立马呼啦啦跪了一片。

  圣上似乎很喜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码,美名其曰为了安抚儿子远赴他国的宝亲王,让她在朝中兼了一个太史的职位,是为等价交换,直到那位幸亏难辨的公子踏上路程,一切都顺风顺水,没有任何不妥与纰漏。

  女皇派去王府宣旨的这段时间里,秦岫便“没说让走就不走”地待在勤政殿。

  “草芥,牺牲品,家族的棋子,”她的视线随着躬身的角度垂落到自己脚尖,不由得想,“我似乎……也特别痛恨这些字眼。”

  “秦卿,”正在此时,女皇笃笃扣了几下桌案,突然问她,“朕要是没记错,你也双十出头的人了,就没想过娶个夫君,成家立室?”

  “……”秦岫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一本正经地操着官腔答道:“回陛下,立身安命尚在起步,臣并无此心。”

  “这样好不好,”女皇拿指头轻轻磕了一下桌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朕给你指一门亲,你看看,朕的二皇子,够不够格做你秦家的主君?”

  秦岫头顶卷过一阵天雷滚滚——一些原本打算做的事总能在意料之前被人堪破般推波助澜一把,不无惊诧道:“……这……”

  “有人来报,预州意外发现十万铁骑,”女皇突然转了话头,“朕没有调兵,这十万铁骑又是哪里来的,做什么用。秦卿不妨猜猜。”

  秦岫听见这个数字,蓦地心头一惊。

  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面前喜怒不辩的帝王,略显为难地皱了一下眉:“陛下的意思……臣多少明白了。”

  女皇:“朕知你意外,也知道此事过于勉强,爱卿就当,帮了朕一个大忙如何?”

  秦岫当仁不让地一下跪:“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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