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_望春心(女尊)
新笔趣阁 > 望春心(女尊) > 第六十五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六十五章

  秦岫早就不是什么少主了,如今旁人见她,哪个不是做足面子地唤上一声“大人”亦或是“秦家主”,普天之下,还会这样一如既往唤她“少主”的,除了玉生香,没有旁人。

  她没由来地心火燥热,不是所有人在面对以前的感情的时候都可以淡然处之一笑而过,至少秦岫不是,她心没那么大,就算不念不喜了,一旦想起来也会觉出一种如鲠在喉的耻辱和不甘,放的下的是感情和人,放不下的是被欺骗后的愤和悲。

  她不愿意见这个人。

  不是对谢倓的那种出于保护下的故意躲避,而是真真切切地把这个人钉在了她心中的耻辱柱上,那段过往本来已经被尘封了很久,却又被他这一声恍如隔世的“少主”给轻而易举就勾了回来。

  她站在外面没进去,玉生香在门内叫住她,两个人隔一道门仿佛隔了无数千山万水,沟壑难平,殷罗见势不对,非常没良心地丢下秦岫一个人跑路了。

  秦岫想走,可脚上仿佛坠了千斤桎梏,将她整个人都钉在原地。

  有些话在一颗心里埋了很久,她装了太多东西,已然没有其他空缺,急需将无用之物从心间丢弃。不来也罢,不来她好歹想不起来,再多因他而生的东西不去触碰的时间久了,总会淡的。可她阴差阳错地还是来了,于是那些被刻意忽略的……他这声少主,唤起的一些欲断难断,似有若无的情愫,非丢弃不可了。

  藏起来是欲让时间刻意冲淡,说出来才是主动坦然相对,坦然相对的态度才等于她真的不记挂这个人了。

  她恨自己能爱一个人的时候又会对旁人藕断丝连的样子,她对谢倓口口声声的所谓“真心”到底是缺了一角,少了忠诚,被别人瓜分到现在,现在……她想收回来了。

  对玉生香是半点情分都不肯留,对谢倓却是哪怕不能娶他,也想把全身心尽数奉上。

  她早该明白过来。

  于是秦岫转过了身,没应他这声少主,神色冷淡地和他对望上,启唇道:“什么事?”

  玉生香仍旧喜着红衣,他是这倌馆最耀眼的牡丹花,纤毫毕现又恰到好处地将自己浑然天成的美色表露无遗,身后有客人提着酒壶而上,醉醺醺地来近他的身,他却恍若未闻,扶着门框对秦岫道:“……我能跟你谈谈么?”

  秦岫方才想明白了,不仅没有推脱,反而还很痛快地道:“好。”

  大堂里有个少年小倌别具眼色,看见秦岫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满目了然于胸,不等玉生香吩咐,主动笑盈盈地上去将那个正缠着楼主的客人勾到了自己身边,不动声色地解了个围。

  玉生香便引着秦岫上了二楼。

  秦岫自知不是什么洁身自好之人,可她已有数年未曾踏足此地,甫一进入,曾经觉得再正常不过的靡靡之音立时从各方而至,交杂成没有调子的杂音敲打耳膜,她只觉得吵闹,全程都在皱着眉。

  雅间的镂空兽纹香炉还在袅袅吐着轻烟,味道自带一股缠人鼻息的腻香,秦岫比谁都明白那里面焚的是什么——风尘之地,总归会有些为了床笫之事来加促情动的东西,说出来不大正经。

  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进了屋先二话不说,提起茶壶把壶嘴歪向香炉,浇灭了那股缠缠绵绵的腻香,再把茶壶放回原位,才与玉生香隔着桌案相对而坐,不动声色地摆出要和他好好谈一场的架势。

  也幸而是玉生香先提出来的要谈,若是她提出来的,这时候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先开口。

  那壶茶被秦岫倒了一半,留了一半,玉生香斟了杯给她推过去,此时两人脸上都辩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往嘴里送,碧绿澄澈的茶水被放在一个好巧不巧的角度,恰好能倒映出他微微低垂的面孔。

  那张脸长眉修目,一双眼似明艳春桃,又刻意用了胭脂勾勒,眼尾绯红,端地是艳丽无边,明媚无双。

  他一言不发看着水面上的自己,秦岫与其说是不愿主动开口,不如说是根本无从开口更为贴切,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很久,秦岫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扣打茶盏,半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良久,他才出声道:“你还记得那时在我后院看见的那件袍服么?”

  秦岫顿了一下:“……记得,还有一个牌位。”

  玉生香淡声而笑,看着她道:“那是你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落下的。”

  “……”秦岫莫名其妙地僵了一下,总觉得他这话经不起深思——她来逛花楼,临头却把自己的衣服落下了,换做旁人会怎么想?

  她把记忆努力往四年前回倒,仿佛是为了确定自己真的只是“落下衣服”,而不是做了什么别的事。

  玉生香接着问:“要拿回去么?”

  “……不要了,”她说,“你是留是扔,烧了撕了都随便。”

  玉生香道:“我们俩……”

  秦岫立刻道:“我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一下,被否决地太快,反而一时反应不过来,回过神来后哭笑不得地问她:“这么急着否认,少主有了心上人么?”

  秦岫下意识稍作停顿——没能逃过对面人的眼睛,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这么一个无意之间的动作,玉生香打小混迹情场,体察人心,刹那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只是心口常年堵着,总觉得该对你说些话才行,真到了开口的时候……我又无话可说。”

  说什么?

  说他不是故意要瞒着,故意欺骗她,为自己来一通指天指地的辩白,还是直接了当地坦白自己的确是受了十三庭的嘱托,假言令色地以接近她为目的,却没想到是自己到头来先情根深种,动了私心,暗自留着她一件不要了的衣服,又在人人都传她尸骨未寒的时候给她立一个牌位,为了瞒人耳目,甚至连名字都没敢刻上去。

  可这些说来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或许刚才是有的——至少在不知道她是否已有心上人之前,这个“或许”还有几分可以成立的意义。

  秦岫笑了笑:“那你还敢说要和我谈谈?”

  玉生香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他从秦岫对面站起了身,走到她身边又重新跪坐下来,低声细语道:“我已不是清白之身……自觉就算从无欺骗,也配不上你,可我到底……我的不甘并不比你的少,少主既然对我有过情意,我也心系少主多年,绕是已经破镜难圆,有些东西,我也不想让它成了终身大憾。”

  秦岫:“……什么意思?”

  “我想……”玉生香放轻了声音,“我想给你一次。”

  “……”

  秦岫没说话,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般,闻听此言,先是沉默,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垂手在案边茶盏摩挲不去,面上没说答应,可也没拒绝。

  他试探一样微微凑近了些,见秦岫不躲不避,仍在原地坐姿如松,心中那份侥幸刚刚有扩展的趋势,正当要进一步去碰她微微抿紧的嘴唇,然后便被秦岫出手格住,手掌不由分说,直直插挡在两个人的面颊中间。

  “关出身什么事,”她突然一转手,猛的扣住他的下巴,昔日怜香惜玉皆不复,唯独还剩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久久徘徊不去,此时此刻全都化做她掌中力道,言笔词剑,“你想给,我却不想要了。像以前那样识时务些不好么?十三庭已经没了,我留着你,不过是顾念着你没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欺骗——足以让我网开一面,也足以让我不想看见你这副面孔,若非我知道自己对你难以释怀,而那正是对我心属之人的不忠不义,我还未必肯来见你。”

  “少主难道没有对我残存半点真心吗?”

  “有啊,”她笑,“可是我要拿回来了,我不想,也不可能继续在你这儿放着了。”

  “论我的真心之前,还是先问问你自己吧。”秦岫转过脸,笑意冷然含着嘲讽,“后知后觉的喜欢有什么用?我知道的只有你骗了我,我这辈子头一个喜欢的人——他骗了我,他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他是我的仇人!”

  她攥着这个人的下巴,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开了闸,冲血上头,险些移到他的脖子就此将人掐在指中,“如果不是我并未深陷其中,早就被你折磨地生不如死了。”

  千万般心绪齐齐不宁,在她心间拧成了一根粗砺的麻绳,有一瞬间她倒真想杀了眼前这个人一了百了,可咎由自取的滋味不是更容易让人抓心挠肺不好受?觉得此身难熬?

  “这张脸是个好东西,”秦岫松开他,语气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带着些不正经的漫不经心,“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都不喜欢你了,你也别惦记我了,好好经营你的倌楼,什么时候找个好姑娘嫁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quge.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xquge.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