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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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秦岫辞了官。

  她一个人跑到了后山的紫竹林,那里有座竹屋,说来倒有些让人发笑,她小时候也做过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幻想,于是偷偷让人建了这座雅致的竹屋,最初的目的居然是想着将自己喜欢的美人藏进来,不仅要喜欢,还要喜欢到已经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地步,否则才没有资格踏进这里。

  她本想着,把这个地方送给谢倓。

  而今没了这个机会,她只能用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也是想与外界纷扰隔绝往来。

  那一日她从镜子里去看自己的脸,面容还是那张面容,眼底却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郁灰败,她仿佛被冥冥之中存在的什么东西打垮了,虽然还没彻底碎掉,却只剩下一口昏昏沉沉的气还在胸口吊着,要活不活,将死未死,就像燃到了尽头的一根蜡烛,亮是亮着,时间却不长了。

  那么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就让她自己随心所欲地来打发吧。

  那竹屋里没有任何的仆人,一切事物都需要靠自己亲力亲为,好在秦岫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时时刻刻都需要伺候的人,再者她幼时就不喜身边有家仆跟着,虽一时之间不大习惯,然而倒也清净,一个人倒还能过活。

  她穿着一身便装,袖子十分利索地挽到了小臂,一头长发随意地用竹簪束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十足。秦岫正在厨房洗菜,屋子里被炭火烘地暖融融的,窗外天光明净,是个入冬后难得的好天气。

  让秦岫颇感意外的是,这天她居然破天荒起晚了。

  秦岫看起来心情不错,年少的时候她就想着能有一天与自己的爱人生活在这一方与世隔绝的小天地,如今虽未能实现,好歹在自己归西前过了几天只身独影的清净日子。

  突然,她扶着灶台,腰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弯,猛然就是一口措不及防的血吐了出来。

  这些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秦岫不动声色地擦去嘴角的血渍,心里盘算着时日,发觉自己最近呕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甚至每次,还都会伴随着腹中绞痛的感觉。

  大概是毒发漫漫,开始入脏侵腑的缘故。

  她面色不改地倒了盆子里的水,刚准备再去盛一些回来的时候,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竟是顾衡来了。

  知道这地方的人不多,秦岫曾当成过一个秘密悄悄地讲给顾衡听过,她便记住了,先是去府上寻秦岫未果,后得知她一人往后山去了,顾衡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此处。

  她身边过于亲近的人反而不知道,秦岫还有这么个秘密基地。

  她也没想到顾衡会找上门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忙胡乱地将手擦干净,把人迎进了门:“表姐怎么来了?”

  “你无缘无故辞了官,我担心。”顾衡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故来看看你。”

  秦岫见她面色凝重,显然是忧心自己有官不做反而跑到这荒山野岭当野士的行径有什么难言之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我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时常会累,想歇上一段时间。”

  顾衡默默地看着她的脸色,那带着审视的目光直把秦岫盯地背后发毛,唯恐被她看出什么破绽,刚要说什么,顾衡突然一把伸出手,握住了秦岫的腕子。

  “不对,”她皱着眉说,“你的脸色分明十分虚弱,我早发觉你不对劲,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什么……”

  顾衡:“长渊!”

  她关心则乱,声音压在喉咙里喝出来,语气便不自觉地有些重而急迫,秦岫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她抬眼看着顾衡,面上难得正色了一回:“旁人不知道这里,届时大概要麻烦表姐,为我收尸了。”

  顾衡一惊:“……你说什么?”

  她平时习惯了冷静自若,除了顾衠,大约也只有秦岫会让她略微失态了,顾衡扳着她的肩膀,问:“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要我死,”秦岫将眼睫低垂下来,“我身中剧毒,救无可救,时日不多了。”

  顾衡足足愣了好半天,她生平最不喜有人拿生死之事来开玩笑,那一刻居然企图从秦岫脸上找到一丝说假的痕迹,秦岫抬着眼和她对视,淡色的眼睛里早已没了平日的光彩,就像两颗冷冰冰镶在眼眶里的琉璃珠子。

  顾衡:“谁……你说的是谁?”

  话音刚落,秦岫还没来得及回答,门窗突然被人从外强行破开,十多个黑衣人鱼贯而入,二话不说,劈面便朝两个人砍了过来。

  秦岫一惊,将顾衡往外一推,顺势转身去拿下了挂在墙上的长剑。

  顾衡不会武功,秦岫孤身奋战了几个回合之后,突然转身扶住了灶台,一口血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

  ……竟然在这时候毒发了!

  腹中就像无数条虫子在啃噬她的五脏六腑,一瞬间涌上来的疼痛最是耗人,加上她急火攻心,秦岫捂着自己的腹部,痛苦到几乎直不起身来,更遑论与这一波刺客硬碰硬!

  就在这时,一柄利剑对准了她的后背。

  这些刺客像是得了谁的命令,有备而来一般,攻击尽数对准了秦岫,倒是对一旁的顾衡视而不见,眼见目标已经没了反抗之力,那名刺客寒霜般的眼底露出即将完成任务的狂喜之色。

  一个人却在这时,直接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秦岫面前。

  剑势汹汹而至,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

  “……表姐!”

  那把剑刃径直从顾衡的腹部贯穿了过去,那刺客见砍错了人,也没料到会发生此般异况,手不自禁一抖,赶忙把兵器抽了出来。

  顾衡身上顿时血如泉涌。

  她倒了下去,眉头痛苦地皱起来,死死撑着一口气,秦岫冲上来,疯了一样跪在地上去捂她腹部的伤口,眼睛比血还要红,脑子里闪过方才顾衡为她挡剑的场景,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如果她出了事,那自己也不活了。

  众人见出了这般差错,全都站在原地,各自对视一眼,又风卷残云般飞快撤了回去。秦岫的话里带了浓重的哭音:“表姐……”

  她的手与身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脑子里来来回回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顾衡有事,于是慌不择路地想要站起来往外走:“对了,大夫……我去找大夫……”

  还没转过身,她的衣角就被扯住了。

  顾衡的脸色虚白如纸,气息微弱:“没用了……”

  “我这命……本就是你救的,”她抓住秦岫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如今还给你……天经地义。”

  “我没……没什么放不下的,”她的目光渐渐涣散开来,“我还想见一个人……可是见不到了,长渊……如果你见了顾衠,帮我带一句话。”

  “我……”顾衡的话音几乎哽咽到不成形,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爱她,我……很爱她。”

  曾几何时,朱砂凝痣于心尖,而她懵然不知,非避即逃。

  只是再逃,有些东西就像命中注定好的一样,终归会给人套上枷锁,勒住咽喉,想忽视,就得拼命。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二十一岁那年的时候,顾衠有一次在外面喝醉了酒,于半夜三更时分敲开了她的房门,二话不说,直接压在了她身上。

  顾衡当下就从梦里惊醒了。

  当时顾衠真的是甩也甩不开,跨坐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对着她喷撒酒气:“三姐……”

  她不会武功,天生力气不够大,个子也没有顾衠高,顾衡听出是谁的声音,使着劲儿也挣脱不开,脸色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被迫顺从的仰着头,顾衠几乎是温柔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先是亲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嘴唇含了一小块皮肉轻轻琢磨,顾衡就像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急促地喘着气,额角滑下来一条冷汗,眉目如画的五官微微皱起,无从抵抗的柔弱模样几乎可以令人当场为之发疯。

  她几乎是慌乱地喊着:“顾衠……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三姐……”顾衠醉醺醺地说,“我告诉你两个秘密,好不好?”

  顾衠耍赖道:“你一定要信,你不能……不能不信。”

  她自以为将这件事在心底瞒的很好,却不知道自己早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就对顾衡说漏了嘴。

  “还有一个,”她低低地笑了,亲昵地和顾衡鼻尖相抵,“我喜欢你。”

  她似乎还想继续做方才的事,只是头太昏了,为了能有足够的勇气向顾衡坦白,也不知往死里给自己灌了多少酒,迷迷糊糊地看着僵住了的顾衡,只来得及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然后身上的人就醉晕了,直接从顾衡的身上摔了下来,顺势往大床靠墙的地方滚了过去,顾衡心有余悸,气息未稳,穿着中衣就直接出门了,把床留给了顾衠一个人,然后她自己就在回廊里坐了一夜,听着蝉鸣,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她其实更该一盆冷水过去把那个趁醉冒犯她的人浇醒,可这种泼辣作风的事顾衡实在是做不出来,反而自己跑去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然后低头看着水流从下巴滴答滴答往下落。

  那个时候,她也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回到顾家就是个错误。

  顾衠几乎是在逼着她去直视自己的心。

  是她不敢,是她无能。

  爱一个人可真艰难,这些年她以姐姐的身份自居于顾衠身边,一边忍着自己心中泼天盖地不可言说的感情,一边同这个人追赶似的来回周旋,想把自己一颗心都递出去,可最终败给了一个世俗难耐。

  高山白雪似的人,懦弱到连说一句喜欢都唯唯诺诺。

  而今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顾衠,心中遗憾的同时也仿佛生出了可以直面自己的无限勇气来。

  她这辈子活地艰难,在乎之人唯有一个秦岫,一个顾衠,前者她视为神祗,后者她只敢放在心底,她们不是天生一对,这场不能以任何事物来命名的感情只是一场意外,与众不同的爱?单纯的姐妹乱/伦?她们明明没有任何血缘上的联系。

  可即便如此,去抓住这场感情的同时,也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

  可如今都要死了,谁还在乎呢?

  情深千尺终将可负。

  所谓的最后的牵挂,大抵就是想在死之前见一个人,见完了,心愿就了了,就可以安心赴死,再无遗憾了。

  顾衡绝望地想,可惜不能让她亲耳听到了。

  她眼里的生机一点点地破灭了下去,逐渐变得一片灰败,原本握着秦岫衣角的手指骤然松落下去,砸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有人冲了进来,迟来的顾衠在门前停了一下,震惊地朝这边看着,一双眼睛落在了地上那人的身上,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她认出来那是顾衡的衣服。

  顾衡临走的时候,被她缠的不耐烦,无奈之下便告诉她自己要来一趟后山,她还说,不一会儿就回来。

  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不过是离开了片刻,顾衡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衠顿时疯了,几步上来,一把推开了秦岫。

  “别碰她!”

  秦岫被她推地往旁边一倒,被迫离开顾衡的身边,顾衠的双腿像被人一棍子抽上去似的骤然打弯,噗通一声,对着顾衡跪了下来。

  顾衠颤颤巍巍地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人拢进了怀里,拨开自己身上的大氅,将顾衡的手贴着自己的腰侧放好,抵着她的额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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