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续章_栀子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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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续章

  安南大学分两个校区,一个在城东郊外,一个在城西郊外。城东主要是文科,城西主要是理科,这样就节省了教授们的时间,不至于两个校区来回跑。

  城西的学生老往城东跑,这里有文学大家李月生,有红学家何望渊,还有翻译大家郑璞……

  当然,城西女孩子也多。

  南栀就读英文系,在城西校区。

  英文系的第一堂课,是翻译一句诗。

  郑璞先生从隔壁中文系的老师手里抢了一本书,《乐府诗集》。

  他翻了翻,在黑板上写《古相思曲》中的一句。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他让大家将这句诗译成英文。

  学生们绞尽脑汁,他微笑着走下讲台,手负在背后低头看他们的稿纸。

  走到南栀那里,他有些诧异,因为她只写了两个单词。

  “Encounter,forever.”

  他抬头细想,好半响没有动。

  满分一百分,他给了南栀一百一十分。

  安南大学的学生与教授都很清贫,南栀尤甚。

  她不想因赚钱而荒废学业,因此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

  郑璞先生每次见到她,她都挂着微笑,那是一种恬然自得的微笑。

  同寝的学生也很喜欢南栀。

  她从不避讳自己从前的经历,也不会隐瞒自己的年龄,她坦荡又真诚。

  她的衣服不多,但每一件都整齐干净,就算褪了色,她也依然爱惜。

  她很爱花,甚至在宿舍里养了几盆花,每天清晨都会摘一些野花养在窗前的玻璃里。这个玻璃瓶,还是宿舍一名同学喝汽水留下的,她原本想要扔掉,但是南栀又将它捡起。后来这个玻璃瓶,成为了整栋楼的风景。

  别的宿舍也想效仿,但一束花可能会在瓶子里放几个星期,直到最后长虫,有人受不了拿出去丢掉。

  她们坚持不了。

  而南栀最擅长的事,就是坚持。

  她们说,南栀的精神世界是富足的。

  宿舍里面没有桌子,没有窗帘。她们一起去百货商店捡了好多废弃的木箱子,朝建筑系的同学借了纱纸,将木箱磨的平整光滑,当做椅子和桌子。

  南栀收集大家不要的旧衣服,缝出了桌布,缝好了窗帘。

  这里的宿舍都是混合寝,不同系的学生可以住一起,每天谈论各个系的趣事,仿佛是个小型的情报组织。

  她们不谈国家大事,多谈烟火小事。

  这一天,南栀在下面学习,听床上的同学聊天。

  她们说,近日东校区来了很多归国的学者,筹划着什么时间跑过去看一看。

  “那得穿越大半个城,不去不去。”

  “你真懒!”

  “你还不是,昨天一天都没下过床,饭还是南栀买回来的!”

  “哎呀……”

  其实她故意叫南栀帮她买饭,这样就可以将好吃的菜作为酬劳分给南栀。

  她探出头问南栀:“南栀,你为什么每天都能按时起床?”

  南栀仰头看她,笑着说:“习惯了啊。”

  这是她拼劲全力得到的生活,一刻也不愿荒废。

  因为郑璞先生的赏识,南栀得到了一份工作。

  她每周二的上午与每周四的晚上去给一对双胞胎补习中文。

  这对双胞胎的父母是英国人,他们都是医生,曾用自家的房子免费收留救治中国人。

  他们住在城东。

  南栀每周二与周四都会往城东走,大约要走半个小时。

  一个是早上,一个是傍晚,这是一天中最美妙的两个时间段。

  清晨,整座城都慵懒,她慢慢走,感受属于这里的独特氛围,这里到处都是花,好似为她量身定制,就算只是走一走也叫人心安。

  到了傍晚,晚霞满天,小吃摊遍布,花香宜人,所有人的节奏都慢下来。

  晚霞满天的庐阳,松月泊从火车上下来,他提着两个大箱子,有一个是他从安南大学的宿舍带出,毫发未伤。

  宋子儒正在车站外等他,南迁的过程中他生了急病,困在当扬许久,如今终于重回安南大学。

  这两个好友此时此地相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们看着彼此,忽然都低头笑。

  宋子儒走过去接过他的行李箱,勾着他的肩膀道:“还好么?”m..coma

  “勉强。”

  “温若信里说你差点就回不来了,真的吗?”

  “嗯,回来的轮船遇上暴风雨,差点触礁,当时所有人都写好了遗嘱。”

  他说的这样云淡风轻,宋子儒却很难受。当时他跟几名教授一同困在当扬,可最后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松月泊笑,活跃气氛:“是差一点儿,最后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他的语气很愉悦,带着一丝俏皮。

  宋子儒顺着他的花问:“那你写了什么?”

  松月泊想了想,认真回答他:“明月在松,栀子半香。”

  “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大听得懂?”

  松月泊耸耸肩:“当时思维混乱,随手所写,我也不大懂。”

  “……”

  玩笑间,两人到了一栋屋子前。

  “房间在二楼,明天我再来接你去学校。”宋子儒带着他往二楼走。

  “好。”

  楼梯年久失修,走上去嘎吱作响,两人小心翼翼。无广告网am~w~w.

  松月泊问道:“一楼是做什么的?”

  “原来是做生意的,现在空着,你若是也想做生意,可以试试看。”

  他笑:“我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们到了二楼门口,宋子儒将行李箱放下,他还要赶回去见张泊如,可不能耽搁太久。

  走之前,他又道:“江止善教授也快回来了。”

  松月泊溢出一个笑。

  收拾完房间天已经快黑了,他走下楼。

  楼下是步行街,一条河从当中穿过,水流清澈。

  小吃摊都已摆好,他直接在房子对面的一家餐厅坐下,里面已经满客,他坐在外面的板凳上。

  他点了一碗羊肉米线,等餐期间环顾四周。

  刚刚来的匆忙,都还没仔细看看周围,这时正好能静下心看看。

  他盯着对面暖黄的灯光出神,满墙的凌霄花下,一个身影慢慢走过。

  她背着布包,白衫黑裙,头发在风里轻飘。

  松月泊低头,自嘲一笑,埋怨自己眼花。

  他看了下周围绿植,再抬头望向对面,这一次,他屏住呼吸。

  她走到那座桥上,他终于看清。

  他凝视着那道身影,脸上慢慢绽开笑意,就像清晨的花慢慢开放。她走过那座桥,开始隐入人潮。

  松月泊的笑容凝滞在脸上,那满是笑意的双眸慢慢浮起雾气。

  人群之中,南栀再次出现,松月泊起身,跑过去,追逐那道身影。

  人群阻隔他,行人遮挡他,他步履维艰。

  旁边的商户点燃花灯,他在灯下寻人。

  好不容易走出人群,她的身影却消失不见。

  松月泊走到旁边的木板门前,往后靠,闭上眼大口呼吸。

  再睁开眼时,他见到那道身影就在前方,她在买绿豆饼。

  他久久凝视着她,眼里有水光,眉眼都是笑。

  南栀回过神,隔着廖廖人影,她看到了他。

  松月泊笑望她,额头上都是汗水,他抱着胳膊,站在精致的花灯下。

  她仿佛回到那个夜晚,她掀开窗帘一角——偷偷看。

  她慢慢走过去,松月泊闻到空中的皂角香。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们没有在码头分别,也没有离开过安南,只不过各自吃了一盏茶,又在这街角偶遇。

  可是其实,他们都分别经历过生离死别。

  南栀站在他面前,她忽然很难过,想告诉他那场惊心动魄的出逃,可是偏偏什么都不愿意说。她仰头看看天上星,又低头瞧脚下影,随后抬起头,抿着嘴唇,明媚的眼睛闪了下,弯弯唇角。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一别经年,好久不见。

  又一个星期过去,南栀没有再遇到过松月泊,她知道他在城东校区,而她在城西。

  他们没有什么理由相遇。

  这一天夜晚,南栀为第二天上午的家教做准备。

  灯光太暗,她看得吃力,索性将东西都收起,听她们聊天。

  “街上新开了一家花店,这个老板真是没有一点经商头脑,庐阳满地都是花,随便丢几粒种子都能开花,开花店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的确如此,庐阳气候四季宜人,家家户户都有花,开花店的确不明智。

  南栀跟着她们笑,也不知这个花店可以开多久。

  “我们改天去看看吧!”

  “有时间就去。”

  “好。”

  “快睡快睡。”

  “南栀,快上来睡觉,你明天还要早起去城东。”

  “嗯,马上来。”

  第二天早上,她踏着朝阳往城东走,下意识寻找那间新开的花店,可商户都没开门,她收回视线接着往前走。

  她走上那座桥,闻到浓郁的栀子花香。

  庐阳遍地都是花,可栀子花少见,她们说,因为栀子花太浓烈,有些人不喜。

  可是如今,哪里传来了栀子香?

  从桥上走下,她一眼望见前方的花店。

  还有花店里的人。

  松月泊正拿着喷壶给花浇水,在他的脚边,一盆盆栀子花静静开放。

  他心有灵犀一般望过来,看似不经意,实则等候良久。

  他背着手走过来,在南栀面前站定,从背后拿出一枝花,笑着用德语说早安:“Guten!”

  栀子花,那是浪漫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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