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蛊_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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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蛊

  找了一圈,没见人。

  纪荷有点恼地打电话给他,“在哪儿呢?掉盘丝洞了?”

  “在9巷。”他声音听着有点喘,不知道在干嘛。

  纪荷先把手机拿耳朵远了点,心里骂了句毛病,喘成那样……多让人误会,还以为在盘丝洞里。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高中时代,他身边美女如过江之卿,家世、长相、才艺方方面面出众。

  这种大少爷,即使解决需要也是去高级夜总会,甚至有时间可以包养一个。

  以前南江的公子哥们都这么玩。

  纪荷至今记得那帮少男少女,在昏暗的酒吧相依偎,旁若无人亲吻。

  或是男孩子公开谈论某个女孩的初夜反应。甚至交流自己睡过的女孩数量。骄傲比试。

  当时江倾什么样儿的……

  纪荷有点想不起来了……反正看着……不像处男……

  她深眯了一下眼。

  艳粉的发廊灯在头顶旋转。

  这条街,好像怎么都走不完。

  纪荷一手握手机,一手捧着自己另一边的胳膊肘,淌着泥地前行,“你回去干嘛……”声音莫名其妙地变软了……

  自己都没发觉……

  “刚掉一个东西。回去捡了。”江倾语气云淡风轻,也不怎么喘了,“我送你回去。在哪里等我……”

  “不用。”纪荷拒绝,往周开阳所在的位置走,“我和同事一起来的,有车坐。你回家吧。”

  江倾没回话。似有有点失望。

  纪荷避让了前面一辆自行车,耽误了几秒钟,没理解到他的情绪,只强调着,“早点回家。楚河街很乱的。”有的甚至会直接攻击警察。

  这是在关心他?

  江倾笑了,“哦。”

  又过了几秒,她问他还有什么事。

  江倾说:“我又不找女人。还有什么事。挂了。”

  相当利索的结束通话。

  纪荷对着屏幕瞪了一眼,小声,“谁知道你找不找女人……”忽地又笑,“神经病……跟我交代什么……”

  嘴角却上扬。不由脚步更加轻快。

  ……

  第二天一早顶着熊猫眼到台里。

  纪荷浑身飘。

  她昨晚一夜没睡。

  和周开阳碰头,在车里聊了一个多小时,赶到家又扑在电脑前坐了一夜,总算把资料全部弄完。

  早上八点开的栏目例会。

  诺大的会议室里满满当当二十多人。每个人都发言。

  末了纪荷做总结,定下栏目改版的初步想法,并且决定下午四点正式开改版会。

  十点审了一条片子,接着,拉了六个人进一个新群,发的第一条语音就是:赶紧来开会,咱们干票大的。

  那六人分别是两个编导,两个摄像,老蔡,加一个实习生。除了实习生,其他人都是身经百战。

  纪荷在这七人里面第二年轻。

  实习生坐在纪荷左手边,满脸崇拜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拍领导马屁,一副乖巧伶俐,指哪扎哪儿的可靠样子。

  纪荷嘴角似笑非笑,盯着这小男人,“听说有你小舒马赫之称?”

  程诵脸色立时得意起来,“那是……”刚要长篇大论,纪荷给他递了一杯香茶,视线就收走了,冷艳到不行。

  “这是前年我们废的一期选题。”纪荷言归正传,将资料发给大家,“这个女人叫陈颜。他丈夫是做装修工程的小老板,前年跟甲方要余款后突然人间蒸发。”

  “这个我有印象。”童秋秋举手,她是编导,这期选题就是出自她之手,“当时我们去采访陈颜,她声泪俱下,说她丈夫绝对不会携款潜逃,一定是出事了。后来我们再去,她就莫名其妙改口,说不要媒体管了。丈夫是死是活也没那么重要……”

  “当时舆论几乎将陈颜家炸了。”纪荷接话,翻着材料,“底下要账的小承包商将她家洗劫一空,娘儿俩没多久后就失踪。根据邻居的说法,陈颜收到一只快递包裹,是只断掌。怀疑丈夫被绑架,正在向她索要赎金。”

  “她为什么不报警?”小实习生问。

  周开阳友善的笑了,“肯定报了。”

  纪荷这边的确有报警记录,当时天河分局的人到楚河街找甲方了解详情,甲方一口咬定,钱给了李明奇,并且亲眼看着他上了一辆昌河牌面包车离开。

  这很奇怪,李明奇当时开的是帕萨特,又怎么会上面包车离开?

  李明奇下落不明后,他的帕萨特一直停在楚河街南侧,没多久被陈颜卖了二手还债。

  大约两个月后,天河警方找到那辆昌河牌面包车,询问车主,车主表示时间过久,并不记得李明奇。

  “楚河街龙蛇混杂,司机不记得乘客很正常。”纪荷怀疑的凝着眉,不住拿笔在纸上画,“我就是觉得……李明奇还在楚河街。”

  “这话有点毛骨悚然了哈。”她的责任编辑万妮是个鹅蛋脸,今年刚结婚,一脸的美满幸福,听不得这个话。

  但大家都是做法制栏目的,从来没岁月静好,所接触的除了黑暗就是撕裂的人性。

  一时间,沉默的思考在会议桌间蔓延。

  纪荷先开口,她抬眸望大家,同事们脸上也严肃。

  她笑,“我之前在公安局走得多,知道一个词叫做警情异常。就是一个地方,多次发生警情,但结果都很平安无事的渡过……一开始可能是误会、小事,但次数多了……这个地方就绝对有猫腻。”

  大家都会意一般的点点头。

  纪荷说:“楚河街是明州的一块无头乱麻,里面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这次,那块残肢绝对不简单。”

  “你想怎么安排?”老蔡喝了口茶水,往后悠哉的靠在椅子上问。

  做为七人之中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悠闲的导演,他神态最放松。反正纪荷安排什么任务,各单位配合干就是。

  这小丫头脑子活泛,敏锐度高,天生干新闻的料。

  老蔡信任她。

  此时她笑了笑,一下也变得悠哉起来,不断让大家先喝茶。

  这茶真好啊。

  武夷山百年大红袍树上产的茶。不是一般人能喝到的。

  她当然也不是一般人。直接从总监办公室抢。

  这下可让同事们有口福喽。

  喝到差不多时,她把材料发到各位同事的电脑上。

  “现在,我怀疑陈颜老公、前两天的男性断腿,是同一起事件。”

  面对同事们的惊讶目光,她声调不急不缓。

  “不管是什么事件,得查,得有真相。做新闻得客观嘛。”

  她耸耸肩,在椅子上转了半圈,思考着又转回来,正色,“我们分两路,秋秋,陈颜当年是你跟她接触,这次继续是你,让宗哥跟你。”

  宗哥是摄像,不同于周开阳的斯文,长得很有杀气。楚河街毕竟复杂,一男一女干活最安全。

  两人齐齐应声。

  “老蔡和万妮姐在台里暂时不动。”

  “我呢,我呢!”实习生迫不及待。

  纪荷笑,“你这小舒马赫给我们开车。到地方就跟着我和你周哥。我们得去查一个叫万刚的人。”

  “行!”一时安排妥当,大家欢呼、鼓劲。

  去楚河街前,纪荷先审了两部片子。

  接着,到副制片那里,要求帮忙主持下午栏目的改版会议。

  “这么忙啊,改版会都不参加。”副制片稀奇的看着她。她一向拼命三郎,栏目改版是重大事件,竟然也能缺席。

  纪荷说,有个重大项目在进行,比改版更爆的。

  “怎么,市局给你好活了?”上次和市局的领导吃饭,副制片是在的,她看着纪荷,一脸暧昧的朝她眨眼,“……和江秘书那晚聊到什么时候?”

  “聊了一夜。”

  “靠,就会瞎说。”副制片根本不信,她倒是相信地球不毁灭,纪荷不会嫁的言论,都担心她成为老处女……

  再次老生常谈,关于女人与青春的问题。

  纪荷在准备暗访的摄像头,被烦的不行,实在受不了了,脱口一声,“老子才不是处女!”

  她同事吓一跳,接着面色癫狂起来,“妈呀,二十岁就进台,从此嫁给工作的纪大制片……这是和空气do了吗!”

  纪荷烦不胜烦,抓起抽屉里的一把小零食,扔她一个满脸,跨上包,骂骂咧咧地出门,“老子就不能高中时候do?!”

  同事哈哈大笑,“鬼才信你!”

  ……

  在路上,纪荷打电话给天河分局的刑侦队长,寒暄一番后,才有求于人的笑,“张队,你就告诉我嘛。我这里也有消息提供给你哦。咱们警媒合作,利国利民!”

  “什么消息?”

  “你得告诉我,那只残肢的主人死了没有。”

  双方合作多年,对方晓得她人品,不会瞎往外漏,于是坦白,“死后分尸。”

  纪荷了然。

  “你的消息呢。”

  “我晚上给你。现在正在证实。”纪荷笑了。

  对方说,“那你小心。楚河街对记者和警察可不太友好。”

  “知道了。”

  “如果出事,一定及时打电话给我。”

  纪荷乌鸦嘴,“我啊,就是警方的朋友多,不怕出事!”

  斩钉截铁。

  结束通话。小舒马赫刚好把车子开到了村中央。

  下了半宿雨后,天气放晴。

  春天的光有点儿像照妖镜,澄澈又无所遁形。

  楚河街大概有二三十条入村的路。

  做为盘踞在天河核心区地带的城中村,周围不仅大厦林立,还紧邻一所师范类高校,并且在主村口对面有一块植物博览园。

  可以说是寸土寸金的地皮。

  但这同时也带来了麻烦。拆迁无望。

  在明州,除了鸿升集团传闻要动这一块,还没有哪个开发商敢轻易放话。

  程诵从北门植物园那一块进入村中。

  越往里开,路面越颠簸。

  终于停下,这位小舒马赫已经变成死马赫,满头大汗,“我去!这里好狭窄!”

  “能给你进来就不错了!”秋秋和宗哥先下车。

  二人都没有带大机器。小东西隐藏在身上,便于暗访。

  纪荷拉门从另一边跳下。

  她同样轻装上阵,运动鞋,真丝衬衫,还有弹力度非常不错的牛仔裤。

  隐藏式摄像机别在胸前纽扣上。

  落了地,先笑着给小舒马赫安排,“你先把车停好。不要挡路。不然待会儿挪车电话打死你。”

  楚河街主区域相当狭窄,自建楼房摩肩擦踵,“牵手楼”“亲嘴楼”比比皆是。

  程诵走地路线还算不错,一路把车子开进来,还发现了一块大空地,他往那栋带院子的大别墅看了好久,确定可以停过去。

  “你们等我,我停车。”

  纪荷冲他摆摆手。

  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装备,一边和其余三人商量着从哪里分开,什么地点汇合之类的琐事。

  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大别墅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吼叫。

  是程诵。

  这孩子娇生惯养,父母都是外交官,礼仪面面俱到,在外面鬼吼鬼叫,显然把大家惊到了。

  “怎么回事?”纪荷看过去,只见那孩子在院墙底下停好车,人已经走下来,但扭身和一个妇女在争执着什么。

  妇女手里抱了一只泰迪,别看体型小只,龇牙咧嘴的模样,十分凶恶。冲着程诵吼。

  程诵突然吼了声:“狗仗人势!!”

  那小泰迪似乎被吓到,从妇女手上摔落,窜了一下,就不见了!

  妇女立时抬手要甩程诵巴掌。

  程诵灵活,闪得及时。

  妇女气得要上手抓他。

  团队里剩下的几个看地一愣一愣的。

  周开阳最怕和这个年纪的女性纠缠,但宗哥脾气爆,过去处理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身为唯二中另一名男性,他只好硬着头皮出马。

  纪荷和秋秋两个女性就在旁边目瞪口呆。

  等斯文风度的周开阳将程诵那小子拽回来后,纪荷问,“怎么回事儿?”

  “我车停好了,那女的跑过来说土地她家的,叫我开走否则砸我车!不惯她,小爷就不走!”程诵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

  “刚才她还骂我小杂碎!”

  “嘴这么脏??”宗哥一听就要爆了,短袖t下的胸肌,肱二头肌全都跳迪斯科一样抖动起来。

  纪荷:“……”

  我到底带的什么团队?

  耍杂技的?

  秋秋在旁哭笑不得,说,“算了。那女的毕竟住着别墅呢,这地方能住别墅的可不是凡人。”

  程诵看不惯,“她还放话待会儿找人修理我。可把她能耐的!”

  “这是事实。”周开阳叹气,“这种人啊,咱们还是不要惹。”

  七七八八一通聊。

  纪荷发话了,对小舒马赫一指,“你。把车挪了!干正事要紧。”

  程诵脸一拉,老大不情愿的。

  纪荷说完就背对他。完全没商量余地。

  程诵只好怨声载道去挪车。

  只是这一挪,再找合适的地儿比登天还难。

  秋秋和宗哥一看时间不早,告辞先去采访陈颜。

  纪荷和周开阳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小舒马赫才停好车。一脸不舒坦的返回。

  纪荷没说话。

  周开阳安慰,“做记者,你早晚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箴言。”

  在小舒马赫眼里做记者该是大杀四方的。扛着机器倒处冲锋,去得了战地,下得了民生,无冕之王,无所不能!

  今天头次出门竟然停个车都受上窝囊气,他哪里能受得了。

  拿求做主的眼神去看自己直属领导,那女子低头翻着手机,连句安慰都没有,更别提做主了。

  小舒马赫崩溃!

  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报轰动全国病死猪肉案的明星调查记者!

  太冷漠了!

  “走,去找万刚。”纪荷低着头,把手机上的信息都处理完毕了,可没管旁边那个娇气的小子,稍一挥手,抬步就走。

  周开阳和她默契,笑了笑,顺道推了一把那小子,三人才走在了一起。

  万刚就是昨晚住9巷,喝得大醉说老子可是卸过的男人……

  纪荷边走边谈,“不知道他话里真假,因为这种人……”

  她刚要说这种人大多色厉内荏,不然不会连江倾一个眼神都怕得要死,虚张声势,恐怕不敢干分尸的事……

  结果周开阳在后面戳了她肩一下。

  她心有灵犀,瞬时侧眸。

  只见斜巷里,走出来七八个男人。

  个个花t恤,啤酒肚挺着,大黄金链子,手串。

  有一位长相极凶狠,后颈子糟头肉一颤一颤的,手里抄着家伙,带头冲上了路边停地一路车,一顿砸。

  “兄弟们,给那逼小子砸了!”他发号施令完,从口里射出一坨浓痰,一脚踩碎前挡玻璃。

  纪荷和程诵一同惊声。

  “万刚!”

  “我的车!”

  周开阳呆了……

  纪荷的暴脾气瞬间被点燃,和早就憋着一口气要发的小舒马赫,几乎同时奔了出去。

  纪荷边冲边喊周开阳,“打电话!叫人——”

  周开阳:“……”

  因为过于不擅长打架,而懵逼了整整三十秒,直到如梦初醒,前面那对师徒已然徒手开干。

  他瞬时一个哆嗦,号码准备拨到分局张队那儿,结果按错,自己也不知道按到哪里,接到时,是一个磁性、沉稳的男音,“周先生?”

  “江队……?麻烦过来楚河街一趟!”

  “怎么?”

  “我们被砸了——连人带车!”

  “……”那边,瞬时没了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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