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徐白的过往_猎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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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徐白的过往

  1941年5月15日,中国山西,台寨村。

  自从昨天下午防线失守开始,天空每响起一阵滚雷声,身边的官兵都会做出近乎本能的卧倒隐蔽动作,那是不折不扣的惊弓之鸟。

  连日激战已经让他们分不清自然天象与火药燃爆。

  刚从200师借调到22师,徐白就赶上了这一战,他原本计划是在该师学习一段时间后,再调往第一战区长官部任职的。然而,驻扎在山西境内的日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弱小也许并不必然导致失败,但轻敌傲慢才是兵事大敌。

  在山西,中条山曾被卫立煌将军誉为“东方马奇诺防线”,自诩固若金汤。但马奇诺防线本尊早已在欧陆战场沦为笑柄,何况这个产自东方的赝品。

  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溃败狠狠惩罚了轻敌无备的中**人,二十万大军土崩瓦解,于黄河北岸烟消云散。

  22师的悲剧命运只是这场大败的缩影,师长阵亡,参谋长阵亡,接替指挥的副师长梁希贤少将投黄河自裁殉国。

  军官的高伤亡率让初来乍道的徐白成了幸存官兵里军阶最高的一个,当时从无带兵经验的他必须一肩扛起这份如山般沉重的责任。

  撤退到半路,有山西籍的老兵建议往望原、安邑方向,化整为零的撤退。

  日军兵锋是由北向南压迫黄河的,以敌人的摩托化水平,早已封锁了黄河各个渡口,循规蹈矩只会是往鬼子布好的口袋阵里钻。

  作为临时军事主官的徐白却坚持己见,认为向西北方向撤退是迎着日军兵锋走,风险太大,此时的22师残兵已不可能再有力量与敌一战,化整为零更是把有限的力量分散掉,部队一旦溃散就无法收拾。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沿黄河西行,伺机渡河。

  “黄河是咱们的母亲河,为什么要怕她?远离她?”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徐白发出的豪言壮语。

  “徐长官,你是怕我们当逃兵?”一名山西老兵质问道。

  “我们世世代代就住在这个地方,再逃往哪逃呀!”另一名年轻的山西兵哭诉着。

  仗打成这番熊样,每一位军官都难辞其咎,但士兵保卫家乡的感情是真实的。

  “进新兵营的时候没人教过你们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掏出盒子炮,顶在老兵脑门上。

  徐白的官威起了作用,命令被贯彻下去,22师的这个主力团只打剩不到200个人,但只要有经验的老兵在,部队总有补充整编的机会。

  对军队而言,老兵就是种子,花可谢,叶可落,枝可折,即便根断了,只要种子在,军魂就不会亡。

  老兵的另一种价值,即在于临阵时对敌人用兵习惯的直觉。当第一颗子弹飞来,他们往往会比身居指挥所的将校们作出更为准确的判断。

  确如老兵们所预料的那样,日军早已封锁了各处渡口,面对滔滔黄河掀起的漫天水雾,溃退的**插翅难飞。

  “徐长官,梁副师座在黄河水里等咱们呢,22师的弟兄做了淹死鬼也一样抗日!”

  在日军围剿部队压上来之前,官兵们打完了子弹,怀抱武器义无反顾投进黄河。

  转眼之间,河岸边只剩下徐白这个光杆中尉。他心有不甘,但生存的意念占了上风,便把手枪扔进黄河,坐等着日军将他围捕。

  徐白当了整整一天的战俘,在押往望原的路上,八路军一个营截击了这支押俘的日军小队。一向看不起的红党军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那位营长的一句话令他无地自容:要是往望原方向突围,就能接应到你们了。

  “我隐瞒了自己被俘的原因,发生在黄河岸边的那场绝命之战,也从未对人提起。晋南会战之后,我到后方军械所呆了大半年,每天对着机器偷偷以泪洗面……”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徐白指间燃烧的烟头彷佛一颗启明晨星。

  李虎巍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自己的结拜二哥。

  “那二百个弟兄,成了被秋风吹散的落叶,就这么飘啊飘着,飘进黄河水里……我欠他们一命,必须在战场上如数奉还。本来,丁三爷另选了别人,是我主动请缨,就差以自杀相威胁,终于赶来和你们汇合。”徐白说完了自己的秘密,掐灭了最后一支烟。

  换在以前,李虎巍要是遇到这类指挥不力且丢下弟兄独自苟活的军官,必定会恨之入骨,可如今他却也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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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大半年里,死去弟兄每个夜晚都会冤魂索命似的纠缠不休。在那种近乎自杀的行动里,我反而能获得安宁。兄弟,人人都想当官,可打仗的官不好当,从下命令的那一刻起,手底下每一个兵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无论死了谁,都会让你如断手足,做上一辈子的恶梦。”徐白用带着烟草味的大手搂紧了他的肩膀,悄声说道,“去杀更多的鬼子,用敌人的血来洗刷你的恐惧。”

  徐白天亮之前就返回了阵地,为报复日军的夜袭,各炮兵阵地将以加倍的弹药基数对敌进行惩罚。

  李虎巍见识过“十五榴”对日军阵地造成的破坏效果,老白的大炮早已炸死了不下上千个鬼子,他应该可以释怀了。但自己呢?弗林那条恶魔还好端端活在世上,先前战友们的大仇没能得报,又添上陈平和六个弟兄这笔血债。

  回到连里正赶上饭点,常鹏虎和弟兄们围坐吃饭,国内部队伙食依然以素为主,肉是一周一顿,今天正好遇上打牙祭。

  自从梦里见到血海,李虎巍对肉食全无胃口,只胡乱扒了几口糙米饭,又拣了几快子青菜,匆匆填饱肚子之后倒头便睡。

  “常连副,听说咱连长又立功了,咋看起来垂头丧气的?”有好奇的士兵忍不住多嘴问道。

  常鹏虎当然知道缘由,但出于对自己上司名誉的维护,他没好气的斥退了这些充满好奇心的家伙。

  这天傍晚,石砀突然来找李虎巍,顺手递给他一份报纸。

  “看看吧,那个嫩把式小翻译官写的,唉,人家驻印军打得漂亮啊。”说完,他把钢盔重重扣在地上,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这是一张两天前发行的重庆日报,报导了我驻印军新22师、新38师克复密枝那的捷报,敌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在尹洛瓦底江畔兵败自尽。康慨激昂的字句,当然出自李宇昂的手笔。

  李虎巍想起与嵋猴子缅北分别之前,约定好了要一同投入对密枝那的反攻,现在胜利的果实被战友一举拿下,自己却还困在泥泞血腥的松山脚下。他虽为嵋猴子感到高兴,但心头不免泛酸。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好好唠一唠。后天黎明时分,荣二团和荣三团要强攻滚龙坡,策应子高地附近的坑道掘进,这一仗的主官是我。”石砀的话里有些易水之畔壮士不返的意味。

  “小病猫啊,我思寻着,后天滚龙坡这一仗咱们能拿下,但伤亡也会是空前的,大部分攻山的弟兄可能永远回不来,所以赶在上战场之前再来见你一面。”

  李虎巍捶了他一拳,板起脸道:“说啥胡话呢,世上能杀死你石肠子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不,要是一起上阵杀敌的弟兄全都殉国了,我也是不能独活的。好在这辈子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有的只是你们这帮兄弟。”他将战斗钢盔重新扣在脑袋上,将系带牢牢扎紧。

  李虎巍一把握住他的手:“你得答应我,石肠子,后天这仗必须得带上我。”

  石砀没作考虑立即摇头拒绝,对滚龙坡的最后攻击是一场血腥残酷的攻坚战,比的是双方的战斗意志,并没有狙击手合适的用武之地。

  “我不光是打仗,还是去治病的,”李虎巍终于将自己的心病吐露出来,“老白对我说,这病只能用敌人的血来治。”

  “什么?简直胡闹!”石砀开口教训道,“你少听他胡扯!战争疲劳症我听说过,你反复刺激自己,有可能会让症状更严重的。我替你到美军当中找个心理医生,这种事急不得。”

  “不行,我等不了!弗林还在山头上等着咱们,他的脑壳还等着我去打爆呢。”李虎巍说的斩钉截铁。

  石砀像尊石像似的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厉声命令道:“常鹏虎!把李上尉的枪下了,关到禁闭室,后天战斗结束之前不准开释!”

  常鹏虎愣得像块木头,心道这两人不是铁哥们儿亲兄弟似的嘛,咋说翻脸就翻脸?

  “发什么呆,执行命令!”

  “是!”常鹏虎尽管心里犯滴咕,可团副的命令必须得执行,他一挥手召来两个班长,下了李虎巍的枪,一左一右架住胳膊。

  “石肠子你个混蛋!老子就算枪打不准,还有一膀子力气,咬也要咬死小鬼子!”他像只被绑的螃蟹胡乱挣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石肠子你个混蛋!老子就算枪打不准,还有一膀子力气,咬也要咬死小鬼子!”他像只被绑的螃蟹胡乱挣扎。

  “用麻绳捆了!”石砀又补充了一句命令,离开之前对他冷冷说道,“你给老子好好活着,活到鬼子死绝的那天!”

  临时禁闭室的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常鹏虎替他留了相对最舒适的一间。

  “李连长,我常老虎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官大半级都压死人,何况他是个团副呢。”常鹏虎站在禁闭室门口,与李虎巍隔着铁栅,无比尴尬的摸着一脸络腮胡。

  李虎巍将禁闭室上下里外观察了一遍,神情先是有些茫然,而后胸腔发生阵阵奇怪的笑声,吓得常鹏虎以为他精神受了刺激。

  滇军、日军、英军的牢房都呆过了,就差中央军了,托石肠子的福,这回终于齐全圆满了。

  说起来,常鹏虎是个憨厚的好心人,知道李虎巍近来吃不得红肉,就派人到怒江边钓了一尾活鱼,让厨房做成鱼汤。蹲禁闭室的这一天,李虎巍倒是比平时活得还滋润。

  第二天晚上,老常又亲自来送饭,饭和鱼汤都冒着热气。

  他眼巴巴看着自家连长一口口扒饭喝汤,刚打算蹲下收拾碗快,突然感到脖颈一侧多了根凉嗖嗖的东西。

  石砀的命令被特务连打了折扣,谁也不敢对李虎巍搜身,枪是下了,靴子里的那支匕首藏得好好的。

  常鹏虎知道他只是唬人,仍是一脸傻笑:“连长老弟,不兴开这样的玩笑哈。”

  李虎巍也是满脸堆笑,但手上的匕首不肯松劲:“常老哥,要委屈你在此呆上一夜啦,团里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劫牢越狱,和阁下绝无私通。”

  “连长老弟,你真打算去闯滚龙坡?那可是块硬骨头!石团副是爱惜咱们特务营的宝贝老兵,不舍得把精英耗在攻坚战上,这一仗流的血,会把整个老天都染红的呀。”常鹏虎也许是第一次对用匕首威胁自己的人苦口相劝。

  “这你就不用管啦,老天爷一时半会儿还收不了我这条贱命。”李虎巍异常利索地解下常鹏虎的腰带,将他双手反剪绑了。

  正待出门,却听常鹏虎垂头丧气说道:“唉,连长老弟你这回可是闯了大祸喽,俺可不会告诉你,枪就藏在连部宿舍床铺底下。”

  李虎巍心生感激,却假装正儿八经:“嗯,我啥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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