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更) 设计_笼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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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更) 设计

  姬在宫里差点遇刺,皇帝一得知这事,当先将陆韶狠批了一顿,并罚了陆韶半年俸禄,禁军在他手里,内廷安全也由他护卫,公主在后宫还能遇刺,当然是他的责任。

  没卸了他的职都是皇帝仁心。

  这么一顿闹,公主府又得了皇帝赏赐,宫里也遭清查,各宫都人心惶惶。

  一直混乱到后半夜才消停。

  陆韶下了职准备出宫,佳芙宫遣人来叫他,他虽然心内厌烦,但还是过去了。

  “陆总督操劳一整日,这脸儿看着忒憔悴,本宫叫底下人炖了甲鱼汤,你坐下来吃两口补补身,”杜雪荷抱着一只白猫斜坐在美人榻上,望着他笑。

  陆韶没坐下来,两手揣袖口敬道,“大半夜的,劳娘娘体恤,但臣现下实在喝不下。”

  杜雪荷咯咯娇笑,薅了两把白猫,软绵绵说,“你也被罚了,陛下这回是真的生气。”

  她内心是慌的,原以为陆韶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至少比刘乾强,可她刚递了信回家,这一大转下来,刘乾得了皇帝夸赞,她父亲还是向着刘乾。

  陆韶挨了一顿训。

  她当真怕,刘乾在给她下马威,要她主动上门给他玩儿。

  陆韶眉头皱起,叹道,“这九殿下在宫里还能招惹到人,刺客还全是哑巴,瞧那架势是拼了命要九殿下死,也不知得罪了谁,害的咱家跟着倒霉。”

  杜雪荷忐忑不安,不小心抓到猫脖子上,那只猫惨叫一声,竟从她手里窜跑,她两手抱在一起,害怕道,“他们不是要九殿下死,他们是做给本宫看的。”

  “娘娘约莫多想,那些都是老嬷嬷,掌印指使的了底下太监,嬷嬷们都是宫里老人,他怎么叫得动?”陆韶装傻道。

  杜雪荷朝身旁宫女打手势,他们便都退出门,杜雪荷这才急忙道,“宫里不只有刘公公,还有八殿下,她从前就和刘公公就是一丘之貉,当初本宫困足在佳芙宫,都不见她过来寻本宫,本宫如今得宠,她依然没有找本宫。”

  论起来,她跟姬绣是同辈姑表,她进宫时,还以为有皇后能过的好些,她父亲只说让她生个皇子,其他的事儿都不用操心,可转头皇后一死,这些人就都不管她了,她就像个废子,他们只看中她的肚子,没谁真心待她。

  陆韶的眸光幽深,笑了,“娘娘还是遇事慌张,您是一宫娘娘,还正受宠,谁对付您,您得还回去不是?”

  杜雪荷呐呐道,“本宫能怎么办?”

  她从小就被教导要顺从,她是庶女,父亲养着她也是送人,送给皇帝或者送给其他权贵,左右是为了稳固家族,她没得选。

  陆韶扶她坐回美人榻,笑望着她,“您有陛下宠爱,还怕什么阿猫阿狗,那九殿下母族都没了,不是照样活的肆意,今儿咱家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拿刀将那些刺客挨个捅死,您瞧,谁敢吱声?”

  “……本宫和她不同,”杜雪荷喃声道,姬是公主,皇帝宠爱自己的女儿很正常,但她不过是个赝品,身上的香都是假的,又怎么敢恃宠而骄。

  “娘娘太妄自菲薄了,”陆韶撇嘴笑一下,走到桌边拿起碗盛汤,他捧着碗到杜雪荷手边,捏起勺搅拌,瞧不热了才放到她手里,“便是您比不得九殿下,那您也比八殿下强,想治她不是绰绰有余?”

  杜雪荷抱着碗震住。

  陆韶手叠着手,笑的恭顺可亲,“您现今这个情形,您父亲也不向着您,您自个儿都说了,九殿下遇刺是刘乾他们做戏给您看的,您还躲在佳芙宫不敢动,您别忘了,您父亲不止您一个女儿,陛下能疼您,往后也能疼您的妹妹,您不抓紧机会先将他们摁住,您就等着下一个雪妃娘娘出来吧。”

  杜雪荷眼泪花子直往下掉,她本来只想好好听父亲的话,可是她在父亲眼里却比不过家族权势,刘乾照样快活,她却在宫里怯怕,就连自己嫡亲的表妹也和刘乾站在一道。

  今日他们能在宫里迫害九公主,往后他们照样能在宫里杀了她。

  她必须先发制人。

  “……还请陆总督指点。”

  陆韶眉毛弯弯,“八殿下不来找您,您去找她玩儿也行啊,这在她宫里丢个什么珠子宝玉,也是顺其自然的。”

  他说到这停住,目有深意的瞅着杜雪荷。

  杜雪荷胸腔咯噔一声,这种事情她见得多,早先还在娘家时,父亲的后宅有许多女人,那些女人勾心斗角,时常用些阴毒手段坑害对方,其中就有他说的这种。

  栽赃对方拿了自己的东西,进屋搜查时再在屋里拿出来自己丢掉的器物,保证能让对方百口莫辩。

  “这,这在宫里……”

  况且姬绣也还是公主,她的寝宫怎么可能让人随意进出。

  陆韶咧唇,“这前边要娘娘引着,后头就是咱家来办差,娘娘安心在宫里睡觉就成。”

  杜雪荷咕了口汤,暖心窝子,“就这次真能让他们不敢再欺本宫?”

  陆韶点头微笑,“您才是娘娘,您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威慑,他们感受到了,又岂会再犯傻?”

  杜雪荷左右一寻思,觉得他说的甚是有理,便笑道,“本宫全凭着陆总督做主,这宫里有你,本宫不怕有事。”

  桌上的汤还冒着热气,陆韶盖好锅盖,嗓音越发柔和,“其实咱家也得感激娘娘,这次咱家被连带着责骂,幸亏陛下仁善,才没将咱家卸职,否则咱家也要成了丧家之犬,娘娘若按照咱家的计策行事,至少咱们能扳回一城。”

  他用了咱们,明确的表明自己态度,杜雪荷那点犹疑怯怕也就打散了,她一个人抗不过来,有陆韶这个京军总督,她根本不怕任何人。

  “往后本宫有陆总督,这后宫也能安然度日了。”

  俨然是将陆韶当成了屏障,陆韶微微笑,拱手道,“来日方长,娘娘的好日子在后头,不用烦神,早些歇息吧。”

  杜雪荷温情脉脉的瞧着他退走,虽说他不爱女人,但终究待她不同,这后宫中能得一个贴心人不容易,她遇着他也是幸事,哪怕做不成夫妻,做个知己,相伴到老也算美事。

  ――

  陆韶进府已经快天亮,王欢等在府里,就坐他屋门前叼着麦芽糖,吃的那叫一个香。

  陆韶踢他,“别在咱家这儿挡道。”

  王欢赶紧站起身,搔着脑袋道,“总督,前个您不是叫奴才去盯着那个南京来的梅酱老头,奴才派去的人回来了,那老头穷的给富户做长工才勉强苟活,连老婆都娶不起,这后头南京饥荒,他也就没活可做,回去跟侄子凑活着过,后来一家人来了燕京谋生,路上侄子和侄媳妇被马车给轧死了,就剩这个小孙儿。”

  他转着眼睛,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名儿,“他孙儿叫安雪麟!”

  陆韶拧住眉头,安雪麟是今年的解元,一早就在皇帝那里提了名,明年春闱,这状元十有八九就是他,但他姓安。

  陆韶觑着眼回忆过往,他的邻居就姓安,但是安雪麟这个名字没有听过,他被关在安家的那段时光,那对夫妇对外宣称将他当亲儿子待,背地里却日日打骂他,他从没在安家见过他们的孩子。

  在他看来,这样一对黑心鬼不配有孩子。

  可能是巧合,恰好安雪麟是南京人罢了,这天南海北的,姓安的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他父母都死了,显然不是他要找的。

  他挥挥袖子,伸了个懒腰,“别老待咱家屋前跟狗似的,咱家提你做监丞,你该去给咱家练兵监察,怎么见天儿往咱家府里钻?”

  王欢嘿嘿笑,一张脸红的像猴屁股,“奴才也只能蹭着您才见到凝月姐姐。”

  陆韶斜着他,哼一声笑,“真不是咱家说你,就你这癞皮狗相,人韩小姐没吓跑都是她有涵养。”

  王欢便皱起脸,跟他诉苦,“瞧您说的,奴才好歹能得凝月姐姐一句贴心话,您在九殿下跟前不比奴才还惨?奴才就没见她给过您好脸色。”

  陆韶一脚踹过去,他躲老远,嘴里还巴巴不停,“奴才说话是难听,但可说的都是真心话,您要真想跟九殿下长久,还得硬起来,奴才瞧她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儿。”

  陆韶冷冰冰睨着他,他立刻闭住嘴缩走了。

  陆韶仰着脸望天边,那轮弯月快要淡去,已经有红霞现出,估计过不了多久天能大亮,他算算时辰,姬应该快睡醒了,这个点过去,正好不会吵到她。

  ――

  拙枫园内都是小心翼翼的安静,婢女们走路都不敢太响。

  陆韶进园时,两个小婢女正托着金鱼缸往屋里放,她们劲儿小,免不得磕着碰着,声音也响,都提心吊胆怕屋里人被吵醒。

  陆韶走过去自她们手里接过鱼缸,放轻了声儿进屋。

  这外屋宽敞,什么花瓶古玩满屋子都是,金玉缸再一放进来,这里头都快成了玩乐地。

  陆韶撂了把鱼食,看那些金鱼在水里张着嘴呼出泡泡,他想起来姬其实爱玩这东西,就是嫌味儿腥。

  她好像总这样,喜欢什么,又能嫌弃什么,拧巴的没法伺候。

  就好像她爱逗弄他,可是也只将他当做太监,一旦察觉到他是男人,便又开始腻烦,可是腻烦了,却还是要缠着他。

  反复无常,哪管他处在水深火热的境地,要东要西也只顾着自己开心。

  娇惯坏了的女人,他再气也不舍得伤她。

  里屋传出来轻响,陆韶拍拍手,匆忙拉开隔门进去。

  姬睡醒了,伸手往床头柜上拽衣裳,京墨受了重伤,没人伺候她穿衣,她只得自己来。

  陆韶急走到柜子前,将那件素纱桃红石榴裙拿起来,小心握着细手道,“臣伺候您穿衣。”

  姬撇开他的手,扭身滚进床褥中。

  陆韶站床前看着她,过了一夜,她似乎瘦了点,昨儿受的惊吓也没让她缓过来,总归是有怨的,撒不出来就只能憋在心里。

  陆韶弓下腰,探身进前,瞧她眼眶湿漉漉,有些肿,便小声说,“都怪臣,害您被老嬷嬷追,往后您走哪儿臣都看着,绝不准那些个混账欺负您。”

  姬僵着脸不应他,她这一夜几乎没睡,昨天发生的事还叫她心惊,若不是她抵死反抗,今儿她就要被皇帝斥骂不知廉耻,说不定转头还得治罪。

  未婚失贞,传出去她根本活不了。

  她跟陆韶已经走偏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往后宫里她更要小心,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姬绣摆明了不让她好过。

  陆韶捏着帕子擦她眼睛,好声好气道,“臣那会儿在北边巡查,要知道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定逮着人狠狠教训。”

  姬推搡他。

  陆韶摸摸她的头发,直起身。

  姬伸出手攀住他的肩膀,陆韶单手搂她起来坐腿上,柔笑着问,“殿下要什么?”

  “本宫要钱,”姬道。

  陆韶略沉眸,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臣拿不出钱。”

  要他出人,他有人,要他出地方,他也能盘出地来,但是要他出钱,他便是有也不愿给。

  姬掰开他的手指,发火道,“你怎么可能没钱?”

  他现在这个职位,不用他招手,多的是人来给他送钱,他说没钱完全是诓她。

  陆韶笑,“臣是清官。”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要钱无非是想打通人脉,她想干嘛,陆韶看的清楚,她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从文到武,从民间到朝堂,这不是容易的事,京里的人脉都是互通的,她只要拿钱出来贿赂,就可能被人报到皇帝那里。

  姬仰着下巴,“你以为本宫不靠着你就拿不出钱?”

  现下刚过了秋闱,她打算在举人里挑几个书生出来,这些都要花钱,她手里的余钱根本不够,公主府里御赐的宝物她敢拿出去卖,回头就能被父皇察觉。

  她只能逮着陆韶薅。

  陆韶唉一声,“您要钱干嘛?”

  姬绷着脸直视他,“秋闱过了。”

  陆韶了然点头,“殿下想要人才。”

  这倒是有些想头。

  “京里的书生大多跟朝官私下打过交道,殿下得小心,最好挑那些外地的,”陆韶替她考虑道。

  姬嗯声,抬起脸亲一下他。

  陆韶满心柔软,低头想吻她。

  姬抵着他道,“给钱。”

  陆韶无奈的揉额头,“臣给钱,您安生养着,臣最开心。”

  姬挪开身,从他手里扯来石榴裙自顾穿上。

  陆韶帮她理好衣襟,搀她到梳妆台前,拿着梳子给她梳头,“臣给殿下送个婢女来吧,离了京墨,您穿衣裳都不方便。”

  姬攥紧手瞪着惊镜子,“本宫不要你的人。”

  想安插人到她身边,然后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以为她真的任他摆布。

  迟早有一日,她要将他的头拧下来。

  陆韶给她梳了个倾髻,下半长发顺披在肩上,挑一支玉簪插在鬓侧,更衬的她人如玉。

  他也不介意姬的冷淡,转出去捧了清水进来供她洗漱,奴才做的事他都乐在其中。

  “臣今儿告了半天假,殿下想出门玩,臣陪着您。”

  他提前沐浴了过来,就怕她嫌自己臭。

  他沏了杯热茶放桌上,姬就着茶喝两口,外头丫鬟便进来摆早膳。

  陆韶给她盛好粥,看她慢慢吃,便又笑道,“京里没什么好玩的,臣带殿下去苍南山看将士们做百戏。”

  姬放下筷子,冷声道,“那些是你的将士,本宫没兴趣。”

  她现时只急着那些女兵,若能尽快练出来,她就可以再让她们网罗女人,不用靠着陆韶。

  陆韶缄默片刻,笑问她,“那殿下想玩什么?”

  姬捏绣帕抹唇,起身道,“本宫要去流书居看棋。”

  “臣随殿下一道吧,”陆韶柔声说。

  姬揪紧手,咬着唇不想听他说话。

  陆韶眼中含柔,轻轻道,“那里书生太多了,您的身份不宜暴露,至少臣给您打个掩护。”

  姬眼睫眨个不停,“本宫要的是自己人。”

  陆韶将手背抻到她跟前,“臣不说话,您相中了谁,臣给您记下来,回头让人探查,觉得合适您再接触。”

  姬这才将手搭过去,由他带着出去。

  ――

  流书居在朱雀街街尾,跟五柳斋遥遥相隔一条大街,到这里的书生多是平民子弟,在流书居里畅谈琴棋书画,比试才艺,有时运气好,还能遇着贵人。

  陆韶跟姬在一楼的左侧厢房里,这里简陋,没五柳斋那般豪奢,什么雅间厢房都少,连地方都拥挤,两人在屋里都默不作声,姬一直盯着窗外。

  那些书生在堂兄有的作画,有的对弈,还有的抚琴,场面有些乱,但都各自为乐,也不在乎旁人看法。

  姬巡视着人群,目光定在那棋座上的书生,生的很清俊,长眉桃花眸,笑起来颇有些风流韵味。

  陆韶瞧她盯着那人,脸色泛黑,他向来知道她好美色,漂亮的东西才得她眼缘,这人入了她的眼,她势必会去见他。

  “他是安雪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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