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阴鸷_笼中美人
新笔趣阁 > 笼中美人 > 第29章 阴鸷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9章 阴鸷

  陆韶抬手想触她,她立时别过脸,陆韶凝眸浅笑,“皇后娘娘没了,小殿下现今由陛下亲自教导,不过是个雪贵人,以殿下的能耐完全不用怕她,所以臣没用了是吗?”

  姬没吱声,没用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会随时产生威胁,她杀不了他,也不想他为人所用,只能这样僵持。

  陆韶曲身蹲倒,他才沐浴过,湿发披散在后背,面颊莹润,比素日束发看起来更柔和,他低眸望着她的脚尖,“殿下夜里睡得好吗?”

  “本宫睡的当然好,”姬说。

  陆韶沉声笑出,“臣睡的不好。”

  姬垂视他,“本宫问过了,你想要什么?”

  这语气极其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依着他,谁叫他现今是京营总督,明面上皇帝跟前人,她完全被牵制住。

  陆韶勾唇,“臣想时时伴在殿下身侧,夜夜抱着殿下入梦。”

  姬伸脚踹到他胸口上,腾的站直身,“本宫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她快步踏出门,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陆韶朝后躺倒,低低笑起来,笑到后面哑了声,满面阴鸷。

  ――

  佳芙宫内,戏子甩着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杜雪荷大着肚子靠在罗汉床上,嘴边磕着瓜子,跟陆韶闲说着话,“我听说陆总督是南京人,南京那边的戏自来比燕京出彩,陆总督可曾听过?”

  陆韶跟着那戏腔手打着拍子,思绪回到了幼年,他浅声说,“臣的母亲就是唱戏的,那些个戏文都刻在臣的脑子里,和娘娘宫里这些相比,也没多好听。”

  杜雪荷咯咯笑,坐于她下首的刘乾,忙不迭拍着她的背道,“娘娘可得当心着些,您现儿带着身子,大动作要注意。”

  杜雪荷推他,“刘公公也太紧张了些,我又没怎么,连笑你也管着。”

  她的嗓音柔媚,这个年纪的姑娘自来爱娇,说话做事总要人哄着。

  相比较而言,姬就像是异类,陆韶从没见过她撒娇,她总冷着脸,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好像怎么对她都不对。

  那戏突的就索然无味,他站起来跟杜雪荷道,“时候不早了,臣还得出去巡查,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刘乾低咳一声,对他笑道,“这大半夜的还巡查什么,不是有禁军都统吗?他是吃干饭的?”

  陆韶朝他弯腰,“陛下近些时候神思不宁,交待奴才加紧宫内巡防。”

  刘乾叹了口气,“自打陛下回京后,咱家也瞧得出他太过劳累,眼看着那头发都白了,这朝堂内外还得他操心。”

  陆韶噙着笑,“掌印最是忧心陛下。”

  刘乾拍拍他肩膀,他就悄悄走开。

  杜雪荷等他离宫了才抱怨,“我几时才能再见陛下,这肚子都快生了!”

  她摸到腹部,直接将里头的棉布拽出来砸榻上,呜呜咽咽哭的伤心,“我到哪儿生个皇子出来,父亲也不管我,你也不帮我,我死了你们才如意!”

  刘乾被她哭的锥心窝子疼,一手搂着人哄道,“不就一孩子吗?这宫里还有咱家不能摆平的事?等你临盆那天,咱家就给你变出个孩子来。”

  杜雪荷泪眼汪汪的瞅着他,“你说真的?”

  刘乾捏着帕子擦掉她的眼泪,搂住人往内室去,“咱家说的还有假,这往后你母凭子贵,陛下若是气消了,说不定还能立你为后,你是咱家的心肝宝贝肉,咱家可舍不得让你埋待。”

  佳芙宫的烛火暗了下来,陆韶杵在隆德御道旁眺望着,不见刘乾走出来,他撇唇一笑,慢步沿着后廷的御道往东巡视,直走到御书房那一片,正见姬焕被人带了出来,小脸上挂满了泪。

  他走过去温柔道,“小殿下怎么哭成这样?”

  姬焕呜着声扑到他怀里,“我不想当皇子了,父皇……”

  陆韶急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抱到外头,他小声说,“小殿下这话往后不要在人前说,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又得挨罚。”

  姬焕哭的伤心,“父皇今天骂我蠢,还说我没一点出息,就知道哭。”

  陆韶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陛下说的气话,他心里还是最喜欢小殿下。”

  姬焕撅着嘴道,“我再也不信这话了,父皇天天没事就盯着我背书,背错了就要打我手,我的手都快成猪蹄了!”

  他举起小手给陆韶看,那两只手确实肿的厉害,可见皇帝有多气。

  陆韶略微沉思,轻声问他,“小殿下想不想要别的先生教你?”

  姬焕眼睛一亮,脆生生答到,“想!”

  陆韶捏捏他,“但是让别的先生教,小殿下大概就不能跟陛下日日见面了。”

  姬焕两只眼笑眯成了一条线,抱着他的脖子高兴道,“那最好了!见不着父皇我就不用怕父皇骂我!”

  陆韶翘一边唇,抬手拍两下他的背,让嬷嬷带他走了。

  陆韶撇着唇活动两下肩膀,伸脚踢掉挡在路道上的石头,站到御书房前敲了敲门。

  “进来,”皇帝的声音里掩不住疲惫。

  陆韶推门进去,就见皇帝趴在书桌上,手边高高摆放着奏折,几乎将整个书桌挤满,他人也像被奏折淹没了。

  陆韶跪到地上,“陛下,再过一月就到了征兵日,若照往年,应该征收五万人,但今年跟高句丽一战,我军折损了六万……”

  皇帝揉着太阳穴,端起茶咕了一大口,才勉强睁开眼,道,“这事儿朕想过,有些头疼。”

  六万不是小数目,加上要退伍的,今年至少征十一万人,十一万壮年男丁,那些百姓家家户户都靠着这种大臣丝毫不顾念百姓疾苦,哪里配当官,他借机罢了几人,其余朝臣才都安分的当缩头乌龟。

  到下午,皇帝从翰林院中挑出方玉林给姬焕做先生,顺便让宫人将紫宸殿临近的宣德殿收拾出来,让姬焕住进去,就再不管他了。

  这事儿一出,宫里各种说法都有,倒是姬焕开心了,方玉林性格温和,待人也和善,姬焕跟着他读书每天都乐呵呵。

  还在姬跟前夸赞陆韶,多亏他帮忙。

  姬忍了三天怒火,直至第四天她再难憋下去,叫京墨去传话,让陆韶来见她。

  彼时陆韶在院里逗鸟,他看着京墨笑,“九殿下是贵人,咱家这样卑贱的身份,岂敢面见贵人,京墨姑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咱家洗耳恭听。”

  京墨面露难色,小声小气道,“您就过去一趟吧,殿下生了好几天闷气,奴婢怕她气坏了身子。”

  陆韶对着那只八哥吹一声口哨,八哥也跟着叫唤一声,他喂了一把鸟食,悠哉悠哉道,“姑娘这话说的奇,咱家跟九殿下好像没什么关系,她生气也轮不到咱家去哄,你跟咱家说这些,咱家可帮不到什么。”

  京墨揣度不了他什么意思,都快急哭了,“您多大人了要跟殿下闹生分,她当真气的吃不下饭,您就让让她,好歹让她消消气。”

  陆韶放掉八哥,神色冷下来,“不是咱家跟她生分,是她跟咱家生分,咱家如她意还不好?总归她是主子,咱家不在她跟前自讨没趣,她若还是气,咱家也没法。”

  京墨瞧出来他是说真话,便也不留话说,“陆总督可能不清楚,殿下曾唤过鬼臼进院子,还伸手……”

  “啪嗒!”

  鸟笼子被打翻在地上,那只八哥扑腾着翅膀飞上天,陆韶的拳头上磨出来伤痕,他咧嘴嗤笑,“原来在她心里,咱家的用处也可以找其他人替代。”

  京墨连忙摇头,“您误会了,殿下没碰鬼臼……”

  陆韶呵呵的笑,没再应声。

  这时王欢从院外跑进来,哼哧着气道,“总督,暖春阁那边儿开了窗,说请您过去说说话。”

  陆韶拍拍手,踱到京墨身旁道,“公主府咱家不去了,你替咱家带句话给她,咱家命贱,断不敢脏了公主府的宝地。”

  京墨大张着唇,呆呆瞧他出了院子,眼瞅着王欢道,“暖春阁住着谁?”

  王欢脸泛红,嘿嘿道,“住着位天仙似的姑娘。”

  京墨心一慌,急忙跑出了院子。

  ――

  暖春阁里住着韩凝月,陆韶过去时,她在屋里做着针线活。

  陆韶就坐在她身旁,看她一针一线的绣着团扇面,他温笑道,“韩小姐身体才好些,还是不要过于操劳。”

  团扇上绣的是个秀字,她用红线绣成,乍一看还当是鲜血写出来的,她低声说,“我本应该死在流放途中,陆总督却将我救回燕京,我很感激,陆总督想要我做什么请直言。”

  陆韶翻开桌上茶杯,拎着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他将茶水端到她手边,“咱家想问问韩小姐,当年的那桩案子真是韩大人错判的?”

  韩凝月捧着热茶的手止不住发抖,片刻就湿了眼睛,“我父亲岂是那等小人,那家人是诬告,根本没有窃贼,不过是两家没结成亲事翻脸,互相攀咬,我父亲当时将两家人都抓进牢里,为的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哪里知道那一家子气性大,就在牢里自杀了,只剩了他们的儿子,我父亲也给放了。”

  陆韶啧一声,“这么说,告密的定是那个还活着的孩子。”

  韩凝月落了泪,拿帕子抹掉,柔柔道,“不会的。”

  陆韶翘眉,“怎么说?”

  韩凝月脸颊浮粉,“父亲收了他做门生,他不会恩将仇报的。”

  陆韶要笑不笑,“韩大人的门生叫方玉林。”

  韩凝月紧张的揪起手,“玉林哥哥对父亲很敬重。”

  这位小姐还真是天真的可笑。

  陆韶站直身慢悠悠跨过了门槛,“那位方公子如今大出息了,他今年春闱中了探花,近来又被陛下调出翰林院,给小殿下当了先生,这往后前途无量,韩小姐若想去找他,咱家倒是能将你送过去。”

  韩凝月心口砰砰跳,犹豫着嗯了一声。

  陆韶肆笑着,抬腿走开。

  ――

  这会儿正值酷暑,出来走动就淌了一身汗,陆韶下了长廊,踏进房里,都觉一阵凉意袭来,才舒适的呼了口气。

  他缓过神就感觉屋里有人气,转到那扇釉彩青花金鱼屏风后,姬侧身靠在香几旁,桌上的熏香烟烟缭缭围在她周围,模糊了她的眉眼,却越显得她如梦似幻,仿佛伸手过去就能将她打散。

  陆韶没上前,就站在屏风边鞠躬,“臣参见九殿下。”

  姬微偏着脸,眼尾瞄他,“陆韶。”

  这是她第一次连人带名的叫他,她的眼里只有奴才和主子,根本不把他当人看。

  陆韶弯着嘴角低应,“臣在。”

  姬手执着团扇轻摇,那层熏香被摇散,她的面容逐渐清晰,纤眉水瞳,鼻梁细挺,那唇似沁着水,红艳艳的惹眼,她微微勾起唇,轻吐声道,“你过来。”

  陆韶走到离她一步远的位置站定,低头垂眼,异常本分。

  姬伸过来团扇抵在他下巴上,托起来仔细端看,倏地将他托近,仰头吻住他的唇。

  她不过是清浅一碰,陆韶就神魂一荡,自发回应着她。

  他陷在这温柔缱绻中,不由想要更多,他想和以前那般,张手拥她入怀。

  姬就在这时猛地将他轰开,她的唇更红了,微微上挑出讥诮的弧度,“你让皇弟搬离父皇寝宫,还让父皇远离了他?”

  陆韶微笑,“臣没那么大本事。”

  姬推翻香炉,任香炉灰洒了一地。

  陆韶蹲过去,张手捧着香灰往唾壶里放。

  这一幕让姬回忆到了先前,那时他只是个小太监,顺从听话,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会忤逆她。

  陆韶扫干净地面,重新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温声道,“小殿下被陛下打怕了,哭着让臣给他出主意,臣才跟陛下说了两句话,也不过是让陛下换一种教导方式,并没有让陛下疏远小殿下。”

  姬将团扇盖在脸上,徐徐笑,“你真贴心。”

  陆韶沉默。

  姬拨开团扇,斜睨着他,“你去杜雪荷宫里听戏,离间父皇和皇弟,你想干什么?”

  “臣没想干什么,臣只是想听听戏。”

  陆韶将手揣袖中,眼观鼻鼻观心。

  姬手按在香几上,一瞬坐直,“本宫怎么不知道你有听戏的爱好?”

  “殿下是主子,主子怎么会知道奴才的爱好?”陆韶道。

  姬沉着眉盯他,转而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听戏?”

  陆韶笑了点,眉尖添着苦涩,“臣的母亲是伶人。”

  那时他还小,母亲白天睡觉晚上唱戏,他和母亲住在秦淮河畔的胡同巷里,破破烂烂的小地方,睡觉都得提防着有盗贼进屋,他就在那间破屋子里长到了五岁,在有记忆的日子里,母亲总是穿一身戏服,嘴里唱着小调,吴侬软语煞是动人,他长到现在这么大,仍记得母亲唱戏时的样子,婉转娇柔,如痴如狂。

  姬看他沉浸在记忆里,手往桌上拍,他就像刚从梦中惊醒,脸上怔忡过就恢复成淡定的模样。

  “本宫来不是听你扯皮的。”

  陆韶轻嗯声,与她笑道,“九殿下入蔽府,自然不是来闲玩的,还请九殿下直说事。”

  他称呼她为九殿下,言辞间自动跟她疏远,他如她所愿不再黏着她。

  姬的指甲抠在凳子上,恶狠狠地笑道,“你忘了你是怎么爬起来的?”

  “九殿下对臣的栽培,臣感激不尽,臣先前确实得了失心疯,这些时日已经自己反思过了,往后不再求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只想为陛下守好大魏,”陆韶说,面上挂着恭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姬气笑了,“为父皇?”

  陆韶认真点头,“臣得九殿下一番训诫,自知妄念太重,臣愿赎罪,最好的方式就是做好臣子的本分。”

  姬握紧团扇,硬声道,“你最好的赎罪方式,就是替本宫拿下刘乾,辅佐皇弟登基。”

  “陛下很看重刘公公,刘公公也没犯下什么错,臣即便想抓他,也得有证据,还有,”陆韶说到这里停顿住,他抬起头冲姬勾出笑,“陛下身体康健,太子也尚未立成,九殿下就这般心急的说出让小殿下登基的话,不怕有心人听到传入陛下耳朵里?”

  姬顷刻被扼住声,他在威胁她。

  陆韶还是那副谦卑姿态,他两手并在腿边,唇边笑意未减,只是看向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诚挚温情,他还在往下说,“九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有些话说了只会伤陛下的心,您从前在臣这里说过的话,臣都记不得了,只是往后莫要再提。”

  他侧身朝门边站,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姬眼中尽是错愕和惊怒,她想过这个人翅膀硬了,不好控制,却没想过有一日他反过来倒打一耙。

  她突的站起身,揪住他的前襟一口狠咬在他唇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quge.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xquge.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