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八仙_问鼎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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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八仙

  夏云姒心知苏氏的话里别有隐情,但终究没有问她。

  当下这样的局面,她便是问,苏氏也不会说,又何苦给苏氏得意的机会?

  她人已在宫中,再有什么事也终会慢慢浮出水面,不急这一时。

  莺时也并没有好奇探问苏氏所言究竟何事,只对那块炭有些担忧:“这事若传到皇上耳朵里……”

  夏云姒轻笑:“那就又是她搬弄是非了,罪加一等。”

  她并没有真往炉中添一块加了水银的炭。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苏氏心神不宁、寝食难安罢了。

  姐姐当年受到的折磨就是这样,那滋味儿远比水银中毒难受千倍万倍。

  除此之外,宫中亦还有许多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她又何苦多此一举,反给苏氏一个告她恶状的机会?

  回到朝露轩不久,贺玄时就来了。

  他近来虽因中毒之事免了朝,可这样的多事之秋,他又如何能静心调养?

  苏氏之事在前、皇次子忤逆之事在后,件件让他不胜其扰。

  这样的时候,夏云姒自是要做尽体贴模样,见他落座缓了一会儿依旧神情恹恹,便挥退了宫人,起身行至他面前,柔情万千地将他抱住。

  “皇上,都过去了。”她微微笑着,“臣妾已将供状尽数烧给姐姐,姐姐在天之灵自会安息,宁沅也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顿一顿声,她又说:“等过些时日,皇上把宁汜接回来吧,到底还小呢。”

  他声音一沉:“阿姒!”

  她莞尔,坐到他膝头,柔荑勾住他脖颈,目光中满是真诚:“姐姐是他嫡母,以姐姐那样的性子,不会愿意他受这样的重罚。”

  反正只消有他那句“忤逆不孝”在,来日就算宁沅不成气候,也轮不到他来承继大统了,她何不来做个大度?

  他唉声长叹,唏嘘不已:“你姐姐没白疼你。”

  夏云姒轻音而笑:“臣妾命不好,原也没几个人疼臣妾。疼臣妾人,臣妾便不想他们失望。”

  她一壁说着,一壁凑到他的耳边。檀口轻启,混合着淡淡的玫瑰香,将那一字一句灌入他心头:“姐姐是,皇上也是。”

  他低声而笑,信手将她的腰揽住,回身将她放平在罗汉床上。

  “哎——皇上毒还未解。”她抬手将他推住,似是关心,却偏“不小心”地说了个易使男人不快的词,“还虚着呢。”

  他果然挑眉:“今日心烦,没让太医搭脉,便由你来试试虚是不虚。”

  夏云姒杏目圆睁,旋即会意,作势要逃。

  他自将她按住,娇笑声顿时回荡屋中,听得人心也醉了。

  屋外,莺时抬手将左右挥退,自己也远远推开,任由房中之人享受那春光旖旎。

  眼下原是用晚膳的时候,但皇帝在兴头上,他们自不会去添这个乱。

  过了近半个时辰,屋里才响起夏云姒娇声唤人的声音。

  宫人们便又鱼贯而入,便见皇帝已径自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倒是夏云姒仍伏在被中,酥|胸半露着,轻扯哈欠:“臣妾原还觉自己不细心,累得皇上也中了毒,自责不已。现下看来……”她媚眼一睇皇帝,“皇上莫不是装病免朝,偷得几日清闲?”

  贺玄时挑眉侧首,信手往她臀部一拍:“连朕都敢编排!”话这么说,眼中却是笑的,“快起来用膳,还要朕服侍你穿衣不成?”

  “那臣妾不敢。”她说着翻身滚向窗内,仰面望着他,衾被半遮住脸,只留出一双漂亮的凤眸,“但皇上若不介意,倒可喂臣妾用膳。”

  “……”贺玄时轻轻吸气,扭过头来,哭笑不得地睇了她半晌。

  最后他倒犹是“从”了,着人盛了碗米饭,自己去挑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夹来放在饭上,又折回屋来喂她。

  夏云姒笑吟吟地坐起身,满面的喜色,像个碰着新鲜趣事的小孩。

  他又笑她:“怎么回事,突然这么高兴?朕又不是没喂过你吃饭。”

  前些日子她精神最不济时,胃口也不好,他便也常这样喂她。

  她就着他的手吃进一口嫩豆腐,摇一摇头:“臣妾只是刚意识到,不算小时候的乳母与下人,皇上是第二个喂臣妾吃饭的人呢。”

  他了然:“朕知道了,第一个又是你姐姐。”

  她点头:“是,姐姐最疼臣妾。后来臣妾就动了小心思,只要有点头疼脑热、甚至只是鼻塞喉痛,也非缠着她来喂不可,否则一口也不肯吃。”

  他抿笑不言,只深深地看着她,觉她真是有趣。

  那曾经如同屏障般将他们隔开的佳惠皇后的旧事,由她娓娓道来都再无半分不妥,反只成了一份美好的回忆,九重宫阙之中只有他们来说来听。

  这种独有她能带来的奇妙愉悦令他迷醉。

  随着冬意渐浓,天寒地冻里,万物都归于安寂。

  吵闹了大半年的后宫似乎也需要冬眠一番,自苏氏的案子定了音,一时就没有过什么大事。

  其间顺妃抚育的三皇子过了百日,赐名宁汣,后宫大办了一场宴席。

  那日夏云姒恰好病情有些反复,清晨时就头重脚轻,到了晌午也不见好,只得让人先将贺礼送去,自己闷在朝露轩中养病。

  顺妃不放心她,明明忙碌着宴席,还是专门抽身来看了看。见她面色惨白,不禁一味地叹气:“这都多少时日了,怎么还这样反反复复的?毒究竟解是没解?”

  “太医说中毒的症状好多了。只是这些日子本就虚着,又逢寒冬,容易生病。”莺时在旁边回了话,顺妃又叹了一声,只得叮嘱她好好歇息。

  待得送走顺妃,夏云姒便睡了漫长的一觉,醒来时天已全黑,精神倒不合时宜地好了。

  她让人传了膳,直接端进屋来,放到罗汉床的榻桌上用。

  不多时,宁汣的百日宴也散了,这日太后兴致不错,几个高位嫔妃就在宴席散后一并陪她回长乐宫。庆玉宫这边便只有周妙与含玉一同回来,知道夏云姒身体不适,自要来看她。

  周妙边进门边笑:“姐姐今儿没去,错过了好几场乐子。”

  夏云姒正喝着汤,听言抬头,一哂:“这么晚了还过来?快坐。”

  周妙便坐去了罗汉床另一侧,莺时又添了张绣墩来给含玉。夏云姒的目光在她二人间一荡,见她们都一副含笑的模样,不禁好奇:“怎么了?宫中宴席千篇一律,你们今儿还能玩出花儿来不成?”

  周妙摇摇头:“我和玉姐姐是没那个本事,光顾着看旁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她有意卖关子,夏云姒也乐得听听这些趣事,一时也没了心情喝汤,放下碗催她:“快说来听听,别吊我胃口。”

  周妙便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开了席,歌舞一起,便又见了剑舞。此番剑舞却非群舞,只一人舞剑而已,脸上蒙着纱,舞罢将纱揭下,才见原是唐美人。”

  “酒过三巡,行了酒令。众人旗鼓相当,唯一人文思绝佳、篇篇精彩,姐姐可猜猜是谁?”

  夏云姒想想:“宫里当属沐才人文采最好,只是生性清高不愿将文采示人,唯行酒令轮到时不得不显露才华……自当是她了?”

  “偏还就不是她!”周妙嗤声而笑,“是仪贵姬。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去学这个,又或索性着人来为她写了几篇一一备下,才有如今独占鳌头。”

  “这还没完呢。”含玉接了话去,“久不得圣意方婕妤从一开始便侍奉在太后身侧,体贴温婉,倒哄得太后开心得很,连皇上也不得不赞她。”

  这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其实漫说这位方婕妤,就是唐兰芝许多人也已不太记得了。

  宫里就是这样。如花美人开时自然娇艳惹人怜,可一旦凋落便悄无声息,再无人会多看一眼。

  只不过现下看来,已经凋了的花也是不甘心的,总想再开一开。

  “也不知怎么就突然都动了这个筋。”含玉含着浅笑,思量着道,“我在宫中的年头不短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争奇斗艳。皇上兴致倒高,太后看着也高兴。”

  “这不稀奇。”夏云姒抿唇,“从前贵妃也好、昭妃也罢,都是既掌权又要宠的,谁敢与她们争宠难免要日子不好过。如今贵妃没了、昭妃也被废为庶人,掌权的顺妃娘娘无心争宠,恰好让底下有了一争高下的机会,自是人人都想翻出些花来。至于皇上和太后……”

  她笑看含玉:“——若你是女皇,看着阖宫美男子为博你一笑使尽浑身解数,你欢不欢喜?若你是太后,瞧着儿媳们又才貌双全又体贴孝顺,你高不高兴?”

  含玉扑哧一声:“快别说了!”

  周妙也听得笑了一阵,屏住后又抬起眼,愈发神秘兮兮:“那姐姐猜猜,今儿个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夏云姒想到剑舞之事,问她:“唐兰芝么?”

  周妙摇头:“没有,这些各显神通的皇上一个都没翻——他翻了宋充华的牌子。”

  “宋充华?”夏云姒微微讶然。

  这便是那位曾被贵妃昭妃推出来挡箭的了。姐姐保了她一命,可她形同被废,在宫中苦熬了多年。

  此番昭妃之事败露她才得以沉冤昭雪,皇帝便复了她正四品姬的位子,后又以太后的名义下旨晋她为从三品充华,以示安抚。

  不过这足足六年,她过得显然不好,这些日子她都只在自己宫中将养着,谁也不肯见。

  今日,该是她第一次再度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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