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天上人间_我当知青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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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天上人间

  孙泉源借了电缆,顺路拐到尤继红的院子里。因为没有时间闲谈,两人见面直冲要点,自然要说尤继红招生的事情。哪知尤继红一反常态,好似看破红尘一般,句句不离开后门,把社会不良现象看得很严重,宣称自己已不准备去上学,家里没门道,将来能去个国营单位工作也就满足了。

  这话出乎孙泉源的预料。孙泉源跟尤继红说:“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用二百分力量去对待。不可自暴自弃,把自己撂到劣势之地。”

  尤继红原本是个个性很强的姑娘,无论办啥事情总是信心满满。她原本以为,自己出身好,正应着: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她这一生就是要干革命事业的。她就是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在她的心里,她就应该站在反帝返修最前线,拯救受苦受难的世界人民是她的责任。在她的心里,她有这样的担当是应该的。她是改造世界的主力军,她就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自从知道她母亲的事情以后,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反应迟钝了好多,原本高傲的心态没有了。原来事事都与人竞争,如今后退一步,不再关心自己的前途命运,居然跟孙泉源一样打算:只要能当个国营工就行。她还把这话给说出来了。这让孙泉源觉得奇怪,很难接受。

  孙泉源觉得大队既然把你尤继红推荐去上学,这就证明你尤继红有这资格,这就证明公社把这指标拨给大队了,这指标是真的。这机会难得。你尤继红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往前冲,想方设法把这事情给办成。尽管你尤继红家里没有门道,想必没有门道的知青家庭应该多了去。在都没有门道的情况下,谁又能把你尤继红给挤掉呢?即便有人来你这儿挤,那不是还有甄世红给的电话号码和熟人关系吗?这熟人既然愿意给甄世红帮忙,人家在那权力机关工作,办这种事情也许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求顺手,也不是特意,打电话询问一下,或许能帮上忙也有可能。人家也不可能像你尤继红想的一样,为了显摆这忙难帮,故意不搭理以甄世红名义打去的电话。成与不成,搏一搏总可以吧。成事在天。谋事儿也在人嘛。何必没见真佛就心灰意冷,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你不愿打电话,我替你把电话打了。这总可以吧。

  孙泉源以为人都是有情的。后门也是情。若没情,也就没有开后门之说。都说中国是个人情世界。这话应该是对的。因而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也不为过。

  招工招生这事情是复杂的,能说的东西很多,说上三天五天也说不完。因为尹冬梅还在门外树荫下扶着架子车,看着电缆,不能让人家等得时间太长吧。孙泉源知道尤继红是这心态以后,也就没心再多说,只想着抓空去替尤继红打个电话总比不打强些。因而,把甄世红给尤继红写的电话号码和熟人姓名问清楚,记到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出门牵上驴,由尹冬梅驾车,回沟里走了。

  尤继红目送他们架车走出胡同口,心情沉沉,摇了摇头,转身回到院里。迎面站在屋门口,望着蓝天想了一小会儿。进屋躺到床上,没有一丝睡意,直勾勾望着屋顶,想起了心事儿。她猜想:孙泉源一定会去为她给人家打电话。孙泉源总以为这事情能办成。因为母亲的问题,这事情办不成。这得让事实说话:这只能让孙泉源打过电话以后,才能让他知道社会上的人都是啥样子。尤继红不相信她上大学的事情能办成,这在她心里自从知道她母亲的那事情以后就已行成。

  孙泉源认为甄世红给了家里那熟人的电话,他们以甄世红的名义把电话打过去,想必这熟人不会接到电话不给一个回话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世上事情不都是这样嘛。他心里盘算着,就在麦忙这几天,无论多么忙,都要去公社给甄世红家的熟人打个长途电话,询问一下尤继红入学录取的事情。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尤继红心灰意冷,作为弟兄,自己不能看着不管吧。

  因为心里有事情,孙泉源从街里往沟里走这一路都没吭声。尹冬梅以为是她跟孙泉源要工分,孙泉源不高兴。走一阵儿,她就说一声:“泉源哥,你说话嘛。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要那加工工分了。你别生我气,我不要那加工工分了。只要你高兴,我不要我今天这工分都行。”

  孙泉源听着觉得很好笑,心说:“都是人,关心的事情不一样,想的事情就不一样。工分算什么?把我的全年工分都给你,只要能让尤继红录取,我也乐意。”又见尹冬梅脸色红红的还带些不好意思,只好笑着说:“你小闺女知道啥?我哪能把这工分放心里?我哪能因为给你记这两个工分不高兴?我是为咱沟里劳动日值太低想心事儿呢。一会儿到沟里,你腿脚快些,搁劲儿干活,我就高兴了。知道么,我让你干啥,你跑快一些,我就高兴了。知道吧?”

  尹冬梅望着孙泉源的脸,怯怯说:“泉源个,这么说,你是愿意给我加分了?我一会儿搁住劲儿干活,不惹你生气了。”

  孙泉源说:“我啥时候说不给你加分了?咱的麦车塌下来,耽误你的时间,你又装了二次车,给你加分是应该的。我啥时候说过不给你加分了?别再吭声,再烦我就真不给你加分了。”

  尹冬梅嘻嘻笑:“泉源哥,你这么说,我就不烦你了。一会儿到沟里,你让我干啥我干啥,我跑快点你就高兴了,是吧。”

  孙泉源听着由不得也笑了。

  到沟里先把两根电缆捋顺接起来。然后把水泵拉到井边,溜井里。接下来把那电缆接到电闸上。推上闸刀,那井水从皮管子里哗哗冒出来。六吋粗的口径,只一会儿工夫,那抽水机喷上来的水,就让牲口粪池满满往外溢清水,直溢得牲口园里几乎遭水灾。再抽一会儿牲口园就会成大海。连忙拉闸收电缆。

  转眼工夫,这一下午的活已干完。日头还高。时间还早。接下来要去干什么?明天就正式开镰割麦了。那一忙就得半个月。这半个月一定是忙得团团转。以后十五天都没工夫,何不趁现在这工夫朝公社跑一趟,给甄世红家那熟人打个长途电话,打探一下尤继红招生这事情?

  于是他笑着跟尹冬梅说:“冬梅,把你家自行车推来让我骑一下,我得去公社跑一趟。你把电缆给尤继红那队下送去,你就可以回家办你的事情了。咱用水泵抽水,不是比那绞水快嘛。任务完成了,你就回家歇着吧。咱们今天这活干完了。”

  尹冬梅一听这是好事情。连忙回家给孙泉源推来自行车。孙泉源和尹冬梅联手把队里的电缆盘起,连水泵一起收库里。又把借来的电缆装车上。孙泉源让尹冬梅推上自行车去街里。尹冬梅不推,执意赶驴拉车去还电缆。孙泉源只好骑车跟过去。还罢电缆线,尹冬梅赶驴拉车回沟里。孙泉源则骑上自行车,出了寨门,顺着马路拼命蹬,一路生风,直奔公社而去。

  到了公社大门口。跳下自行车。推车进入公社大院。眼见公社团高官浩仁的办公室门开着。推车直接走过去。浩仁见他满身都是汗,连忙给他倒杯水。孙泉源一口灌下去。问:“浩仁哥,尤继红招生那事情可有消息?”

  浩仁说:“听说这一批学员录取,县里已经通过,手续已经转到了市里。到市里到底咋样,也就不知道了。或许没问题,若有问题,这边应该有消息。”

  公社团高官是从沟里出去的,平时也都是“浩仁哥,浩仁哥”的叫,况且他还骑车跑上几十里,给尤继红传递过消息,也算得上是知近人。孙泉源便跟他交了底:将甄世红家熟人关系,有人家电话号码,担心能不能帮忙这事儿说了个透彻。

  浩仁一听,没加考虑便说:“既然有这层关系,那就去街里邮政所的长途机上挂个电话问问去。他要真办事儿,他一定能记住尤继红的名字,他会给个实消息。这也不是啥秘密,他也用不着糊弄你。他若不办事儿,你即便说上尤继红的名字,他只怕还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呢。单这一声问,他帮没帮忙,你心里就有底。”

  孙泉源一听,这话说得有道理,管他咋说,先打个电话问问再说,哪怕不行,心里也先有个底。于是告别浩仁,推车出了公社大门,来到隔壁邮政所门口,锁好车。抬脚走进邮政营业所,向营业员说明情况。营业员是个男的,看着也是男子汉一个,说出来的话却是小里小气的,让人觉得他不男人。他居然说:“这长途电话打着可是相当贵。就咱公社这地界,一年打这长途的也没几个。近些日子,这长途电话倒成了好生意。都是你们知青打的。都是打到市里问消息。打这长途,你可是得长话短说,这是按分钟算钱的,那可是老贵了。你可是得招呼着你口袋里的钞票,够不够得上打上三五分钟的。”

  孙泉源笑说:“我拿有五块钱,真不行,我去公社大院借。大院里我有熟人,这钱是不会欠您的。”

  那服务员说:“那就好,那就好,电话一接通,就开始记费了。你要长话短说,别说拉杂话,那样就更费钱了。”

  孙泉源诺诺应着。看着那营业员推上墙上那小闸刀,只听那营业员说声:“拨号吧。”

  孙泉源照着单子,哗啦,哗啦拨起来。还好,一下居然拨通了。对着话筒,自报家门,又问一声:“甄世红跟你说的尤继红,她那事情咋样了?都录取了。甄世红是医学院,尤继红是师范学院,都录取了,麦收以后下通知。叔,谢谢您,谢谢您了。啊,是,我就是世红的男朋友。再见,再见。谢谢了!”

  一结账,三块钱。这三块钱花得值!这电话打得让人心里美!这电话打得让人舒服又畅心!

  去公社大院跟浩仁哥说一声,就回大队吧。浩仁也是替甄世红和尤继红高兴。又喝一杯水,跟浩仁哥告别。骑上车走了。

  骑车悠悠。来到尤继红住的地方。站下扶车,等待尤继红。尤继红还没下工,那就站在胡同口等一等。人们都下工回来了。站在寨里的胡同口等人,显得那么另类。

  东边和头顶上的天空湛蓝,像无风的大海一样平静。西边天际呈金红色,金霞红霞齐放,耀人眼,给人以豪迈的向上的激情。这金霞,这红霞,这藏在金红色霞光里的太阳,正向人们宣讲着:明天,天更好;明天,天更晴。这是抢收时节的好时光。孙泉源只为尤继红高兴,他要给尤继红报告喜讯。尤继红还没下工,天色还亮,只是已近黄昏。他盼望着在黄昏之前下工回来的人。他要告诉尤继红:这是天上的喜讯,这是人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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