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沟里老汉那番话_我当知青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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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沟里老汉那番话

  那老俩相扶相搀顺着沟西小路向沟里走。孙泉源知道多麦爸是因为眼睛失明,队下照顾,让他承包了给队下牲口铡草这个活。这活是记总分,不按出勤走,只要牲口不断顿儿,啥时候铡草都可以,比较自由,不受时间限制。铡草不是一个人能干了的活,帮忙的自然就是他老婆。这时候他俩朝沟里走,应该是去牲口园里铡草的。

  孙泉源从后边追上去。问清楚他俩确实是去牲口园里铡草的,便说自己闲着没事儿,给他俩帮个忙:先去垛边,把秆草个儿给掂到铡刀那儿。老两口很感激,说:“那就受劳。帮忙了。”他就没再应声,前头走了。

  来到牲口园。看到北边草窑空了。铡刀在南边草窑里放着。由此便知铡刀要从南边那孔装满料草的草窑里,挪到北边这孔空草窑里才好干活。

  那么长,那么笨重的铡刀,活安在一根中间有缝,缝边镶满挂草铁件的平底带叉的木桩子上。若让多麦父母这样的两个人把铡刀挪到北边空着的草窑里,困难自然不会少。往常这事儿都有他们儿子多麦帮忙。他们儿子多麦是队长。昨晚忙了一夜,觉没睡成,让孙泉源拉起来,递上一张条子,人家就得跑上二十多里,去为队下买水泵,现在正走在去公社供销社的马路上。儿子没在家,在家就用不着老俩做难了。

  “他儿子没在家,这样也好,我就替他儿子把这活干了,把这铡刀拖到北边空着的草窑里去吧。”孙泉源心里这么想:“这铡刀我还能拖得动。”虽然带底座的铡刀比较笨重,但孙泉源毕竟是小伙子,扣好铡刀,掂起铡刀把儿,连那底座一起就往前边拖。他能拖得动,拖着很吃力,下劲儿拖到北边空着的草窑里没问题。

  将铡刀拖到北边空草窑里放好。本想去秆草垛子上往这铡刀边运些秆草个儿,忽然觉得在窑里铡草,不如在垛边铡草空气好:大不了用草篓把那铡碎的秆草运过来嘛。垛边空旷地方大,也好施展拳脚。天没下雨,又没刮风,风和日丽,冷暖适中,何必在窑里窝着受拘束呢。于是又把铡刀从北边空草窑里拖出来,向秆草垛边拖去。

  秆草垛是一个草个儿挨一个草个垛起来的。开铡前,要先把草个儿一个一个掏出来。其实掏开一个茬子,剩下的秆草个儿也就好掏了。孙泉源掏出十几个秆草个儿,码到垛边。之后也就没事儿,在秆草垛边上站着,单等老俩过来。

  孙泉源看着老太太搀扶着瞎眼老伴儿,从沟西,迈步下坎,上坎儿,摸摸索索,艰艰难难,越沟过壕的趋到沟东牲口园这边。不是平路,两人行动自然缓慢。过来就要铡草。这一铡起来,就要铡到该做中午饭。这铡草也是出力活,这摁一天铡把,也够累的。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农村生活。司空见惯,也不觉得他们可怜。

  多麦爸眼睛失明,他是得听多麦妈提示、指挥的。为着铡草方便,多麦妈让孙泉源把铡刀重新摆放一下,横到秆草垛前。那意思很明显,也就是坐那儿不动,伸手就可捞到秆草个儿。这摆法真是智慧:干活方便。摆放停当之后,她让多麦爸掂起铡把,把秆草个儿续到右腿上,压在腰里,朝铡刀下一擩,说声:“铡起。”一擩一寸。两人配合,便一上一下铡起草来。他俩配合得很好,几乎就没有停顿的时间。这是一个看不见东西的瞎子老头和一个矮个子罗圈腿的老太太完美结合。

  孙泉源说:“铡刀这么大,这是要注意安全的。”

  多麦妈说:“擩草这事儿,你们年青人干不得。为啥呢,不知道防身。无论如何,这手,这头,身上的任何物件,都是不能超过这铡刀口的。早年也听说外村铡草出过事儿的。见出事儿,那就怕人了。”

  孙泉源感叹说:“说这也真是,这敢有点事儿,那可是铡刀,那看不是剌道口子就拉倒。”

  多麦妈说:“干啥都有干啥的门道,干啥都有干啥的窍道,干啥都有干啥的规矩。这铡草就是要谨记:身上的任何地方都不能越出这铡刀口。只要能保证这样,也就不会出事儿了。”

  多麦爸说:“掂铡刀的也得用点心,不能让铡刀抬起来,不小心给失手落下来。那样也容易出事儿。”

  不用给两人运草个儿。闲着没事儿,孙泉源就站在旁边跟他们唠闲话。因老早就听沟里人说,多麦爸会算卦。孙泉源便想算趁这机会玩一玩,也想算一卦。他跟多麦爸说:“伯伯,都说你会算卦,都说你算得准,你给我算一卦吧。”

  多麦爸笑着说:“算卦那只能算是游戏玩耍,不能把它当真呀。”

  孙泉源说:“我也听人说:神鬼那东西,信者有,不信者无。算卦也一样,有这一说吧。”

  多麦爸说:“神人都算不好,何况咱常人呢。算卦是种游戏,不能把它当真了。”为这还给孙泉源讲了一个算卦不灵的故事。

  孙泉源以为是多麦爸忌讳他是知青,担心年轻人思想激进,指责他算卦是迷信,也就想到打消他的顾虑,带点求着人家的意思,说:“伯伯,我替你铡草,你来给我掐一卦吧。”说着上前,拍一怕他后身,要把他替换下来。

  多麦妈见状,轻轻说一声:“那你就放下,给他掐一卦吧。”多麦爸听见老伴儿这么说,把铡刀按下,这才直起腰说:“那你就扶我到边上坐一会儿,我给你掐一卦玩玩吧。这是玩儿的,别当真啊。”

  孙泉源搀扶多麦爸在垛边的秆草个儿上坐下。他握住铡刀把儿,听得多麦妈说一声:“铡起。”孙泉源便一下接一下,猛铡起来。孙泉源将铡把提压得飞快。多麦妈呵呵笑说:“老快你铡一会儿就累了。”

  孙泉源笑说:“哪能呢。这跟玩儿似的。只要大娘不耽误事儿就行了。”

  多麦妈也是呵呵笑:“要是这么说,你只管使劲呼啦就是了。我能跟上你。你不要管我,你只管使劲呼啦就是了。”

  孙泉源在握住铡刀把之前,报了出生年月日和时辰。只一遍,多麦爹居然就记了个清楚,伸手掐指,嘴里念念有词竟掐算推演起来。孙泉源也不管多麦爹咋算,只管一下一下提压铡刀把。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头上冒起大汗。心里想着:这活好累。嘴上还没说出来。只听多麦妈说:“歇歇吧孩子,再这样呼啦一会儿,只怕要累着你了。”

  这时只听多麦爸说:“你歇歇。我给你推了八字。你听我批解。”接着就让孙泉源坐到自己面前,把金木水火土那一套搬出来,抖露一遍,又把什么这命那命说了一遍,最后才说到孙泉源以后所谓的命运。

  他说孙泉源是海地金命。命运平平。跟人共事心诚。命硬。没人能够逗住他的事情。二十八岁之前,有好运。一个媳妇不到头。

  算卦大多都是算工作,算爱情,算婚姻,算升迁,算命运……。至于准不准,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但当时对于听着不顺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提出疑问,质疑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听得人家一卦下来,直接点明他一个媳妇到不了头。孙泉源笑说:“我这么仗义、义气的人,咋会能俩媳妇呢?我待人不会变心。只要结了婚,我肯定不会喜新厌旧,离婚再寻。我咋能一个媳妇到不了头呢?”

  多麦爸说:“这是八字上带的。一个不到头,也不一定就是喜新厌旧。这只是显示一个媳妇不到头。至于咋回事儿,再朝深处的信息,我这就推不出来了。你别为这事儿纠结,那也不过是八字上带的。这也不过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了。”

  这事儿只能是多少年以后才能有所考证的。现在说起这事儿,硬在这儿想得到明确答复也是只能算是愿望。与其有叨叨多年以后这愿望,还不如说些眼下就能看到的事情为好。因此,孙泉源又问:“我官运如何?”

  多麦爸说:“从八字上看,你没官运,你这一辈子当不了官。但你有帅星。你不是官儿,你说出来的话,人们也都爱听,也都愿意按照你说的话去办事情。”

  孙泉源听着就笑了。说:“这帅星倒好,有啥用?也就是我说出来的话,别人爱听?我说出了啥话别人爱听?我咋不知我说来的啥话别人爱听呢?你这是看我命不好,安慰我。”说着也笑了。

  多麦妈说:“昨夜你多麦哥从大队回来,跟会计还说着:这沟里菜园边小路上的树,咱沟里劳力少,除不到沟里,要让街里那两队给弄走了。你一句话,连夜除,一棵树一百分,自己有优先购买权,分到户家除。就这几句话,连里沟合庆他老奶那太太,也分了一棵,人家也是叫上亲戚,利利亮亮,把树弄到沟里了。要是没你这几句话,这树就都成人家街里那两队的了。没有你这几句话,咱沟里损失有多大,沟里人都清楚着哪。还有打草苫子这事情,你的一句话,没人敢掺假。若是没你压阵脚,咱沟里这副业弄不起来呀。这咱沟里人都清楚。”

  孙泉源说:“自我下乡以来,我还没见过咱队工值超过三毛五。我这也是觉得咱沟里人可怜,搞个副业,挣俩钱,让咱沟里人生活有所改善。”

  多麦爸说:“其实咱们沟里人的生活跟旧社会相比,已经是好多了。过去没啥吃,观音土,咱沟里人都吃过。现在有人说:自成立生产队以来,咱队每年的工值也都是三来毛钱,大多没有超过四毛钱。细想想,这三毛多钱也不算少,跟对国家的贡献相比,这也不算低,就这咱们也真算是对不起国家了。”

  这话品味高。其实也就是多麦爸的觉悟高。一个残疾农民能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让孙泉源另眼看待眼前这位瞎眼老汉。在孙泉源眼里,这瞎眼老汉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孙泉源问:“这话咋说?咱们队下工值低,怎么还是咱们对不起国家了?”

  多麦爸说:“这得让事实说话,不能说虚话,不能瞎喳喳,不能说那没良心话。”

  孙泉源说:“那你就给我说说。咱们咋对不起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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