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九章_王侯归来时
新笔趣阁 > 王侯归来时 > 第49章 第四九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49章 第四九章

  观亭月被敏蓉整整缠了一夜,几乎快将他们家上下百年的历史掰开揉碎了讲给她听,小姑娘压根不见困,简直越听越精神,若不是店伙叫着要打烊关门了,她恐怕能在大堂里待到第二日天亮。

  等观亭月回到房中时,街上的梆子已敲到了第三声,双桥早就守不住先睡了。

  她遂将灯烛悄悄熄灭一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衾,在床边坐下。

  今日发生了不少事情,尚没个头绪好好地理一理,想着等明日早起定要给大哥写封信寄去,眼下有了三哥的下落,也得让他高兴高兴。

  观亭月刚脱下外衫,怀中忽就听见一道清脆的撞响,她伸手一探,正摸到冰凉光滑之物——是那两把钥匙。

  大概是石门厚重,这钥匙快有一根食指那么长了,做工普普通通,无甚稀奇,也不似双桥的那把暗藏玄机。

  她百无聊赖地拿在灯下打量。

  烛火的光在金属上流过一道笔直而绚目的色彩。

  仅这么一看她突然发现奇怪之处,观亭月对比了一下,大哥给的那把钥匙是铁质的,而三哥这把却是暗银。

  而且长短也不一样。

  按理说同一道门,钥匙的形制应该差不多才对……难道三哥的这把,是开启另外什么东西之用的?

  莫非不止一扇门?

  该不会那石门后面还连着三道门吧。

  ……这可就,太扯淡了。

  双桥在旁边翻了个身,口中呢喃着不知在说什么梦话。

  她手指缓慢摩挲过光滑的金属面……四把钥匙,给了四个哥哥,每人手上一把,也就意味着,老爹应该不想让那个“秘密”或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最后被某一个人掌握。

  他应该更寄希望于他们四个一起打开那扇门。

  可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和江流呢?

  她总觉得,老爹如此安排,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观亭月睡眠向来浅,假若有心事,睡得就更浅了。

  连着一宿她都梦见自己在开老宅密室的门,幽暗的地下室四壁逼仄,打开一道又有一道,打开一道又有一道,仿佛一个无底洞。

  一瞬梦魇惊醒,双桥还在轻轻地打小呼噜,而窗外则是映着金色的半边晨曦,看得出来,今天必然是个好天气。

  她定了定心神披衣起身,几笔写好了书信,依然是动作小心地拉开门。

  楼下大厅内的伙计已经风风火火地忙起了早饭的事宜,而燕山正在阶梯旁同他的一个亲卫交谈。

  “……说是三十里外的山日前滑坡,官府还没派人清扫,一时半刻过不去了,只能绕道。”

  “那就绕吧。”燕山见她下来,目光随之一转,“去哪儿?”

  “寄信。”观亭月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怀恩城的事,得同大哥知会一声。”

  末了,又问他:“知道邮驿在什么地方吗?”

  “出门往右,走到第三个巷口左拐……”他还未说完,犹豫了片刻,“算了,这里巷子多,恐怕你也记不住,我带你去一趟。”

  她挑起眉,倒没什么异议,只捏着信放进身上收好,边走边问:

  “怎么,咱们是要改道了吗?”

  燕山:“不一定。改道的话,路上得多耽搁三五日,你若嫌麻烦,在这里等到通路也行。”

  此时天光尚早,客栈的门还虚掩着没有大开,观亭月伸手一推,“可谁知道几时能通路,那不是差不……”

  她刚抬眼,声音便戛然而止。

  只见面前一丈开外的距离,冷森森地围着几十男女老幼,应当都是此地的百姓,从左到右刚好将客店的大门堵满。

  而街市上清清静静。

  这些人如出一辙地用某种锐利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看,燕山甚至察觉到其中有不少袖下还藏着“凶器”——石子、瓦片亦或是别的什么。

  一见他视线扫来,便谨慎地往背后掩了掩。

  他们常年与人交手,对危险的气息尤其熟悉,仅从氛围里就能嗅出不详的端倪。

  什么意思?想打劫吗?

  尽管不知对方是何意图,但这很明显……是来者不善。

  观亭月戒备地环顾四周,燕山却已自然而然地往旁边迈开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五指随之缓缓扣上了腰间的刀柄。

  就在下一刻,他发现人群猝然动了,说不清究竟是何人起的头,一瞬间无数暗器朝着四面八方冲他们飞掷而来,竟无一死角与错漏,大网似的密不透风。

  燕山的长细刀裹挟着劲风陡然出鞘,刀光在眼前漂亮地划开一道弧,力拔山河地拦腰斩断了……几颗白萝卜。

  而更多的砖瓦分明是冲着观亭月去的,她神色蓦地一沉,收在袖中的细钢鞭当空甩出。

  这种武器近战不见得有优势,但胜在打群架好用,猛烈的罡风围绕着鞭身狠狠一荡,顷刻间便将袭来的破铜烂铁震得分崩离析。

  饶是如此,鞭子却也是控制了劲道的,半分没伤到周遭之人。

  碎砖碎布天女散花般飘飘洒洒的落下来。

  观亭月将长鞭收回,扬手一甩袖,从燕山背后款步而出,近乎气场全开地望向四野,想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前挑衅。

  空气约莫有半刻的凝固,继而人丛中率先爆发出一阵惊呼。

  “是观将军,是真的观将军?!”

  “能有这等身手的,铁定是观将军无误了!”

  “你瞧她腕上的那把鞭子,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可不是,我刚刚就跟你们说像了……”

  观亭月:“???”

  争论间便有个年轻人扶着一位老太太拨开人群,“让一让,都让一让,我奶奶来了。她当年被观将军亲手所救,是真是假她最清楚了。”

  老人家激动得打了个踉跄,险些没站稳,“没错,是观将军没错!”

  “瞧这身段,这姿态,这眼神!便是再过十年、二十年老身也记得!”

  “……”

  观亭月才端起的架势还未及撑好,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破了功,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见得满场的老百姓争相往前凑。

  “将军,将军,这是我家种的柑橘,特别地甜!请您一定要收下!”

  “还有我的,我是卖茶叶的,您尝尝这细毛尖的茶饼,口感醇厚,您绝对喜欢!”

  她两手突然多了捧竹编果篮。

  “观将军,您能摸一摸我儿的头吗?他明年就要参加童试了。”

  “将军,我为您画过一副画像……”

  更不知是谁往她怀里塞了一只老母鸡,还活蹦乱跳的!

  观亭月:“……”

  老天爷!

  而正在这拥挤推攘的人潮之外,敏蓉高扬着手臂在冲她挥舞,那眉目表情,由里到外都流露着得意骄傲,仿佛还有点想找她讨夸的意思。

  果然是这丫头搞出的名堂……

  就当观亭月面对着一干热情过火的百姓们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声音从远处传进来,恰好打破这场困局。

  “李员外到了——”

  众人听到此言,立马不再闹腾,默契地左右闪出条供一人通行的小道,年过六旬的乡绅提袍而至,步伐沉着中带着一丝急促,隔老远见到她,赶紧就敛袖作拜。

  “将军。”

  “老朽清晨听我儿说起此事时尚觉疑虑,竟不想真是您亲自驾临,内心着实欢喜不尽!”

  他未敢抬头。

  “一别至今数年,不知将军一向可安好?”

  观亭月笑得不甚勉强,颇感无奈望着他:“李宣文……”

  “看你干的这些好事啊。”

  幸而此人的出现倒是替她解了围,三两句就将在场的百姓给劝了回去。

  这种僻远的小城镇,往往知县三四年便要调任别处,因此当地的大事小事反而被缙绅们把持在手里,曾经当过的官儿越高,在百姓中也就越有名望。

  李宣文少年入仕,前朝时一度官拜侍郎,算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昔年守城一战,他在钱粮补给上也跟着出过不少力。

  “将军莫要见怪。”客栈的暖阁内,李员外给她倒了杯茶水以表歉意,“近几年,大家被那些个冒名顶替您的宵小们给骗怕了,行事难免失礼鲁莽了点,适才只是想试探您的身手,绝无他意,若有冒犯之处,老朽代他们给您赔个不是。”

  观亭月自然不会真的往心里去,接过茶杯来搁在一旁,“城东的将军庙,是你起头建的?”

  后者知晓她必是一路行来听了不少自己的丰功伟绩,当下尴尬地笑笑,“庙的确是老朽出的银钱,本意不过是为感激将军舍身救命之恩。”

  “初时也只打算做个纪念,谁料城中百姓对此竟十分地殷切,包括此后的改城名,立石碑,皆是他们自发而为。”

  她问道:“逢年过节的大祭也是?”

  李宣文笑着回答,“开始仅有一两人祭拜,后来不知怎么的,大家争相效仿,久而久之就……”

  他语气一顿,忽然有感而发,“发展到如今这局面,是将军您实至名归,也是大家伙儿的一片赤诚啊。”

  “如果可以,老朽希将军能够在城中再待上几日,百姓们仰慕您许久,多年来也因您生死不明诸多叹惋,眼下,难得能有机会与您说上两句话,大家心头都是高兴的。”

  观亭月向来于名声不怎么看重,她的家门虽源远深厚,但父兄长辈都是只顾着在战场上东奔西跑嗷嗷叫的糙汉子,极少留意民间的这些议论。

  即使是班师回城,百姓夹道欢迎,脑子里想的,也是快些回家沐浴睡觉。

  现在突然备受瞩目,任谁都会感到不太自在。

  送走了李宣文,观亭月自己在屋中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又出门打算下楼去。

  彼时早过了用饭的时间,店内的住客与食客来来往往。

  尽管李员外事先同众人交代过一番,然而还是不难发现,端茶递水的小二和低头算账的掌柜偶尔会偷偷瞥她几眼,瞥完又怕被察觉,飞快的转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观亭月:“……”

  她如芒在背地穿过了大堂,站在客栈外的灯笼底下,颇为心累地叹了口气。

  旁边突然轻飘飘地递来一声轻笑,是某个人十分熟悉的嗓音和腔调。

  观亭月的视线蓦地打过去,只看见燕山抱着胳膊倚着墙,漫不经心地调侃她:“大英雄,你还寄信吗?”

  “不如,我派人帮你?”

  她咬牙,狠狠地吐字,誓不服输:“寄。”

  到邮驿兴许就一炷香的时间,短短的一段路,观亭月走得甚为拘谨,炽烈的注视来源于四面八方,沿途行来不断有人悄悄言语,随后带着惊喜的目光频繁回顾。

  正经过一个住户门前,那男人对着妻子儿女耳语了几句,继而一家子连忙双手合十,对着她非常虔诚地鞠躬拜了拜。

  观亭月:“……”

  这种感觉可真是一言难尽。

  燕山就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将周遭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唇边多是风凉揶揄的笑。

  不一会儿,两侧的街市上就有声音好奇地窃窃私语:“诶,那个跟在观将军后面的人是谁呀?”

  “不知道。”对方猜测,“是她的跟班吧?寻常的大人物不都有许多扈从吗?像咱们县老爷那样。”

  “有道理。”

  “也可能是她的小弟呢……”

  观亭月自然听见了,意味不明地冲燕山挑起一边的眉,神情不好描述,但“跟班”两个字是显而易见地写了在眼底。

  他抿抿唇,略有些欲言又止,“城中百姓的流言而已,你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我哪里有很高兴。”她故意顿了一下,“也就一点点高兴罢了。”

  燕山:“……”

  他停在原地,脸细微地一抽动,盯着她背影的眼神多少带了点憋闷。

  而那些窃窃私语竟还有下文,这回开口的便是两个小姑娘。

  “我倒认为不像是扈从,瞧着比寻常主仆更亲密一些。”

  “你说会不会是观将军的夫婿呀?”

  “嗯……”那人深以为然,“不无可能。”

  燕山的视线稍稍往旁边一瞥,又回过头来,食指的指背抵在嘴唇上,将有些上扬的唇角往下压了压。

  随后几步小跑上前,和观亭月肩并着肩。

  她奇怪地看了他两眼,后者脸上仍旧若无其事,脚下的步子却不易察觉地轻快了不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quge.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xquge.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